这还是温莎第一次这样仔细观察莱昂内尔肌肉匀称的后背,比起来记忆中的那个男人,眼前的男人要瘦上一大圈。他赤、裸的上半身缠着绷带,内里溢出的血渍某些早已干涸,某些还很新鲜。烛光为他有着苍白肌肤的躯体勾勒出轮廓,也柔和了棱角分明的面庞。
他受了伤,正在低头仔细地用鱼肠线缝合大腿上的新的伤口。在他背后,则有着许多陈年旧事。那是刀劈斧砍留下的痕迹,是长矛穿刺是弓箭射击是战争留给他的创伤。
在昏暗的光线下,这些伤痕模糊不清,就像他们从未存在过一样。莱昂内尔从不在他人面前示弱,也不会表现出软弱的一面。即使是面对温莎,他也不会提起过自己受伤的事情。
从伤痕的情况看来,有些是这两年里造成的,有些则是刚才。他紧皱的眉头,严肃的神情,以及针刺进去之后微微跳动的眉毛,都表明了事实——莱昂内尔并不是感觉不到痛楚。
温莎悄无声息地靠近莱昂内尔,如同一袭冬风。或许是感受到温莎带起的空气流动,莱昂内尔回头望向站在他背后的男人,脸上满是惊异。
“艾德里安!唔——!”惊慌失措中,慌忙站起身的莱昂内尔拉扯到还挂在伤口的鱼肠线。
“你怎么了?”温莎站在莱昂内尔身边,用打量流浪狗的眼神盯着莱昂内尔。
莱昂内尔勉强挤压出笑容,却显得尴尬得要命。“艾德里安,你怎么起来了?”他站直身体,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斗篷给温莎披上,“这么冷,你病还没好,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温莎动了动嘴唇,本想说几句刻薄话,现在却怎么样都说不出口。“我好多了。”他说,“感觉也不是很冷。你怎么像个贼一样窝在这里?”
丹古堡的城主大人欲言又止,最终说:“没什么。”
“让我看看你的伤。”
“嗯。”
莱昂内尔跨坐在椅子上,状似懒散地靠着椅背。可他捂住脸的样子却显示出他的为难。“艾德里安,可以了吗?”他不抱任何希望地问,“如果你看完了,我得继续。”
温莎坐在地毯上,手持烛台。
烛光跃动,照着他清冷的面容。他心思脉脉却不语,手指抚上莱昂内尔大腿上绽裂的伤口。指尖轻触上伤口时,莱昂内尔的大腿忍不住颤动了一下。
温莎撩起眼皮,凝视莱昂内尔:“我还以为……”他的指甲划过伤口,莱昂内尔抖得更加厉害了,“你是钢铁铸就的玫瑰……坚硬,多刺,永不受伤。”
“艾德里安?”莱昂内尔不解地看着温莎。
“原来,你只是一名人类。”温莎敛下眉眼,拿起吊在伤口处的鱼肠线。“肉体……凡躯……”他仔细地将绽裂的伤口推在一起,再用线缝合起来,“也会受伤……还在流血……”
“……”莱昂内尔单手捂住嘴,敛眼凝视温莎。身体本能的反应让他肌肉紧绷,更是增加了缝合时的痛楚。这痛楚无疑是剧烈的,即使是在寒冬天气,也让莱昂内尔的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这是怎么弄的?”温莎一边为莱昂内尔缝合,一边拿眼角的余光打量他。“我还以为战争结束了。”
虽说正在遭受针线穿破皮肉,拉扯伤口的痛楚,可莱昂内尔看上去很平静。
“战争永远不会结束,虽说圣骑士们夺回了古德斯城,兰德尔驻守在那里。这个伤……”莱昂内尔轻描淡写地说,“是回到丹古堡时,俘虏想要逃走,发生了一点打斗。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小伤。”
“德里文牧师呢?”能够弄伤莱昂内尔的人可不多,更不要说是一名俘虏了。温莎没有追问,继续为他缝合,“他为什么不给你治疗?”
“伤员很多,亲爱的。”莱昂内尔试图用轻挑的语气来掩饰尴尬,但显得极为不自然。他顿了顿,又恢复正常的口气,“我不希望让他看见我腿上的伤口,他会选择锯掉我的腿。”
温莎默不作声。他为莱昂内尔缝合好伤口,拿放在水盆旁边的亚麻布擦干净血渍,再为丹古堡的城主大人包好绷带。
莱昂内尔抿紧嘴唇,突然将他提起来,放在没受伤的那只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