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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控者(四)(1/2)

遥远之地的歌唱再度飘荡入小小阁楼,把微醺的星界法师拉回现实世界。他们两人齐刷刷看向病床上伤重的患者, 聆听更多的呻、吟从他口中溢出。

火光染红天际, 人们挤在一起, 散发出热腾腾的汗味。烟花在凯拉尔城的上空炸裂, 空气中飘荡着硫磺与鲸油的味道。就连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都似乎清晰可闻。

莱昂内尔眉心紧皱, 好像深陷于什么无法脱出的噩梦之境。阿尔瓦与温莎对视一眼, 两人默契地走到他身边。他们沉默地观察着面带痛苦神色的伤患, 看着他在无尽的恐惧和哀伤当中挣扎。

进入莱昂内尔的意识之后许久,阿尔瓦强行扯着温莎退了出来。

“还好你没有成为有史以来第一名心灵撕裂者, ”阿尔瓦瘪着嘴巴,看温莎的眼神和他说话的形成明显的反差, “就算是全视者里拥有‘心智之力’的暗牧墨菲斯托, 都不会像你这样大胆。我们真应该给你竖个雕像来纪念你的开创性创举。”

“你的意思是——没救了?”温莎不为所动地耸了耸肩膀,“那好吧, 我们埋了他。趁还没有人发现……”

阿尔瓦终于没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用力地闭上眼睛,调整好表情,尽量认真严肃地对温莎说:“埋了之后可没办法复活, 他只是个凡人。你要考虑清楚。说实话,我还以为你对他还没折磨够呢!”

“或许你是对的。”温莎歪斜脖子摊开手, “那你总得说过补救的办法啊!光是对我横加指责是不负责任的做法啊!”

“你怎么就确定我一定会有补救的办法呢?”阿尔瓦双手一拍, “我又无法逆转时空!”

“可是你夺走了‘心智智力’的力量。”温莎冷静地说, “你现在手头上已经有了那么多门柱神的魔法石, 还没有把‘命运之轮’填满吗?”

“没错,我确实是拿走了他的力量。”阿尔瓦拉下脸,神情严肃,“就像我当初拿走‘海姆多尔’的力量一样。这些东西我只是暂时保管,要填满‘命运之轮’,还早着呢!”

“也就是说,你拿走了他的力量,却无法使用?”温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提里安法师协会里,也没有人能够使用吗?我还以为协会当中还有不少心智法师,至少三人?”

“很遗憾,一个都没有。”阿尔瓦扒开莱昂内尔的眼睑,仔细查看他上翻的双眼,“朱诺斯城受到上古军团攻击之后,阵亡了很多人。其中有不少优秀的学者,我想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能够使用‘心智之力’的人存在了。”

“所以,你杀了他。”温莎说,“不要用这种目光看着我,你知道我说的人是谁。最后一名能够使用‘心智之力’的人——暗牧,墨菲斯托。”

“是的,因为他想要杀掉我。如果你想要找他帮忙,恐怕已经为时过晚。”阿尔瓦停顿片刻,补充道,“就算是现在来找一名亡灵法师,来操纵傀儡也做不到。我最后看见他的尸体,是他和天帷巨兽一起坠落的时候。”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温莎收敛眉眼,和颜悦色地说道,“要是你为这件事情生气的话,请允许我向你道歉。”

“你说得没错,没有必要道歉。”阿尔瓦紧绷的态度放松下来,安慰性地拍了拍温莎的肩膀,“美好的时光容易流逝,而艰苦的岁月总是格外漫长。看来,今天晚上,我们的时间必定会被拖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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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昂内尔不停地做噩梦,他在各种时间,各种地点,各种情况之下,看见温莎离他而去。缠绕于内心深处最为可怕的噩梦,不断地上演各个版本。

每个版本都是不好的结果,让他深入更深更大的恐惧当中。

有时候,温莎就在他前面走着,他都无法触碰到。温莎的身体是如此的轻盈,而他自己却笨重得如同拖车的老牛。

温莎飘扬的衣裾,好似一只跳脱的小兔子。每当莱昂内尔想要去抓住它的时候,它都灵活而又机警地躲开。他们这样追逐着,一前一后,始终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无论莱昂内尔如何努力,都无法缩短这个距离。

那是生与死的距离,莱昂内尔永远无法跨越的距离。他有时候总是止不住感到懊悔——为什么他要答应狼崽子提摩西·崔德威和他的小姘头的条件,获得如此生不如死的苟活呢?

他应该拒绝的,这样就可以随温莎而去。

或许无法再度相见,或许,再也不会感到如此入骨的思念。他想温莎,想得几乎要发疯。每天的梦境当中,他都和温莎见面,再以各种方式失去。

看见温莎的幻影,又一次次提醒那是不存在的假象。既苦又甜的折磨,让他已经无法继续忍受。

如果这里有一扇窗户的话,他可能会选择跳下去,来结束这无尽的痛苦。

莱昂内尔伸出手,想要抓住那怕一丝一毫温莎的气息。然而,白袍如同一阵雾般穿过他的手心,光线兔子般在他手中轻盈跳跃。温莎快走几步,几乎是蹦着向前行。

“不……别……别走……”莱昂内尔伸出双臂,想要过去逮住他,“艾德里安……求你别走……不要走……”

温莎穿墙而过,不留下丝毫痕迹。而莱昂内尔则一头撞在了冰冷、坚硬的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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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里安……艾德里安……”

莱昂内尔又在半梦半醒之间呻、吟,他在病床上已经躺了很长时间。从迎春花节过后,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莱昂内尔有时候会清醒片刻,更多的时候则是神志恍惚混沌。

温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低声责难道:“不许你想我。”

莱昂内尔皱了皱眉头,睁开迷蒙的双眼。温莎的脸凑得那么近,呼出来的温暖鼻息,喷洒在他的面庞。

“艾德里安……”莱昂内尔满脸都是疑惑,他分不清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是你,艾德里安……”

“不是。”温莎冷冷地回答,他抬手做了个简单的手势,莱昂内尔的眼前立即出现大片大片的迷雾,“只是,梦。”

莱昂内尔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梦呓般呢喃:“我只是在做梦吗?也好,只要有艾德里安的梦,就好……”

当莱昂内尔再次醒来时,他看见的是德里文牧师和兰德尔。

果然,只是一个梦。他想。但,那个梦和之前的梦都如此不同,他的艾德里安没有消失,他们还说话了。

虽说只有简单的两句话——不是。只是,梦。可莱昂内尔还是觉得欣喜若狂。

他好像有好几个世纪没有和他的艾德里安讲过话,即使是在梦境当中,他也感觉到由衷的开心和无与伦比的满足。

“看看,这家伙肯定是睡出毛病来了。”兰德尔双手抱臂,脸皱得好像生吞了下了整颗柠檬,“德里文,以你的经验来看,一般人会在糟了那么多罪,受了那么多苦之后,还会这样傻笑吗?”

“是你啊,”莱昂内尔收起笑容,虚弱地说,“兰德尔。”

“一般不会。”德里文牧师微笑着说,“不过我看莱昂内尔已经好了许多,至少他已经可以认出来人。”

兰德尔无所谓地耸耸肩膀,以此表达对德里文牧师的赞同。下一秒,他们两人同时开口,让莱昂内尔都不知道先回答谁的问题更好。

德里文牧师秉承医生的职业道德问道:“你今天感觉如何?可不要硬撑着说谎,告诉我实话——伤口还疼吗?”

而兰德尔则是问:“你在笑什么?做了什么好梦吗?”

“嗯,有点疼。只一点点。”莱昂内尔温和地回答,“至于梦,我确实做了个好梦。”他闭上眼睛,享受片刻难得的安宁,“已经很久没有做过的美梦。”

德里文牧师对兰德尔使了个颜色,后者不自在地挠了挠头,拿过来一个布包。

“我把你的私人物品都拿了过来。”兰德尔把布包打开,里面是几件衣服和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你知道的,你现在已经不再是丹古堡的城主,莱昂内尔。丹古堡,没有可以放你东西的地方。你的私人物品不多,我略微整理了一下。”

兰德尔说得没错,莱昂内尔的私人物品确实不多。可是也不止这一点。那个包袱,小得可怜,只有几件夏装——亚麻布的上衣和裤子,还有一双便鞋。莱昂内尔那些价格昂贵的礼服、外套、围巾、斗篷以及手套和皮带之类的东西,一样都没有。

看来那些东西早就被人瓜分了,莱昂内尔意料到了这一点,但当事实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你知道‘红猪’那个家伙,向来贪得无厌。你的其他衣服,他都说是‘丹古堡城主’的服装,他现在是‘丹古堡的城主’自然就要穿‘丹古堡城主’的衣服。”兰德尔嫌恶地啐了一口,接着说,“那头肥猪!怎么可能塞得进去你的衣服!不过是看那些东西值钱罢了。”

莱昂内尔还没有来得及自己被夺走的财产,脱口而出问的话却是:“丹古堡,没事吧?”

“还好,没有遭到洗劫。”兰德尔叹了口气,“不过红猪当了丹古堡的城主,他迟早会把那座城市洗劫一空的。现在他还在和白鹿公爵打仗,还没有顾得上收刮丹古堡的钱财呢!”

“但是迟早会的,我们得把丹古堡给夺回来。”德里文牧师说,“虽说红猪还没有住进丹古堡里,可他已经重新开始征收门窗税啦!给出的理由却是冠冕堂皇——要支持斯刚第王国的统一!不想当叛国贼,就要缴门窗税!”

莱昂内尔沉默不语。他不是不想要重新夺回丹古堡,就现在他的情况,连抬起胳膊来说都困难,更不要说是夺回城市了。他感觉到一阵痛心,并非是为了自己的命运,而是为了那座美丽的城市,和城里的人感到担心。

“红猪只是暂时驻守,”察觉到莱昂内尔的担忧,兰德尔开口安慰道,“他不会长久地呆在丹古堡的。他现在对丹古堡的行政权力很有限,也就洗劫一下你的钱财来满足一下他的贪欲而已。”

“可是,门窗税已经在收取了啊!”德里文牧师叫道,“柳真昨天才从丹古堡回来。他说好多房子都把门窗给砌上了。到了晚上,城里黯淡得像是世界末日!我的叔叔也给我来信说,现在就连不通气的诊所橱窗,都要收费了!”

莱昂内尔的脸色变得十分糟糕,他捏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他想要挣扎着坐起来,却只是抬了一下胳膊,就疼得冷汗淋漓。

“好了,你不应该刺激他!”兰德尔眼睑,很快发现异样,不满地叫道,“这是当医生和牧师的人应该干的混账事情吗?看在圣光的份上你就……”

“糟了,有血渗出来啦!”兰德尔尖叫着打断了兰德尔的抱怨,“该死,我们得赶紧处理一下这个!”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莱昂内尔的身体重新绑好绷带。“该死,这事情可千万别让管事儿的家伙知道!”兰德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那老家伙的嘴,实在是太厉害啦!”

莱昂内尔动了动嘴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兰德尔在包袱里面好一番翻找,翻出来两样东西。

“我认为红猪只是个不识货的莽夫,他把这两样东西保留了下来。”兰德尔拿出一枚花纹精巧的金属圆筒,轻巧地摁下开关。盒盖弹了起来,他从里面抽出一卷羊皮纸,展开放在莱昂内尔眼前,“你看——奎因多尔的设计图纸!”

莱昂内尔眨了眨眼,凝视着图纸上的图画和字迹。他非常熟悉上面的每一笔画,每一个字母。

因为……

“这是我画的。”莱昂内尔说,“不算是原件。”

“那你画得可真不错。”兰德尔指着画上的符文说,“这些细节,除了你和锻造奎因多尔的工匠,恐怕没有人会知道。我认为这张图纸拿了去,完全可以做一个仿制品。”

“也许吧……”莱昂内尔低声叹息道。

仿制品或许很好做,但是奎因多尔真正成为圣剑的要输——圣光之力——却十分难以达到。现在,海姆多尔与奎因多尔的力量,都被提里安法师协会改造之后,归属于温莎的身体。而随着温莎身体的下葬,他的力量也随着生命的消失而消逝。这个世界上哪儿还去找“圣光之力”呢?

看见莱昂内尔的神情又再度阴沉下来,兰德尔赶紧掏出另一样东西。“我的说,你一定要为这件事情而感谢我。你看看这是什么?”他拿出一条金项链,项链下面的吊坠是一个精美的小盒子,“我可是很不容易才为你保下来你的护身符的!感激我吧!”

莱昂内尔原本黯淡的眼睛突然一亮,他伸手想要去拿那条项链,却被德里文牧师眼疾手快地摁住。

“别乱动,这东西是你的,谁也拿不走!”德里文牧师说,“它上面有这么多的伤痕啊,你为什么不找金匠修复一下呢?”

“就这样就好。”莱昂内尔双眼死死地盯着他的护身符,“他原本的样子,就是最好的样子。而我以前却不明白,嫌弃他的不完美……我是个多么愚蠢的男人啊!”

兰德尔以为他昏头了,没有去追究莱昂内尔为什么把“它”说成“他”。“好了,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这东西。”兰德尔摇摇头,把莱昂内尔的护身符拿在手里把玩了一番,“说实话我看不出来什么特别的,不过这东西曾经救过你的命,或许真的能够带来幸运吧!”

“是的,三次救过我。”莱昂内尔说,“但不会再有第四次了。”

护身符的吊坠上,有几道严重的划痕。莱昂内尔带着它上战场,总是将它贴心而藏。他总是把这枚护身符放在离他心脏最近的地方,用温暖的胸腔来温暖这冰冷的金属。作为回报,护身符为他抵挡过三次致命的攻击,那个小小的盒子上扭曲变形的痕迹就是证明。

“请为我戴上,”莱昂内尔充满渴望地望向兰德尔,“请让他再度属于我。”

“一直都是你的啊!”兰德尔开朗笑着,把护身符放在莱昂内尔胸口,“不过既然你这么想戴,那么就让我为你戴上他吧!德里文牧师,帮一把手可以吗?”

“我认为他最好不要坐起来,”德里文牧师大摇其头,“把脑袋抬起来一点就可以。”

“哦,那你轻一点。”兰德尔双手拉住金链,“别弄疼他了。”

德里文牧师得动作十分轻柔,他尽可能地想要在最小程度造成伤患疼痛的情况下,完成伤患的愿望。但是莱昂内尔伤得实在太重,他可能还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够完全康复。

莱昂内尔出了一身冷汗,但是他没有叫苦,一声不吭。德里文牧师和兰德尔因为紧张,两个人都除了一身热汗。

不过他们总算是把护身符给莱昂内尔戴在了脖子上。

冰冷金属接触肌肤的感觉,让莱昂内尔发自内心地觉得安心。曾几何时,这枚护身符一直陪伴在他的左右。但是当温莎自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戴过。现在,熟悉的冰凉触感又再度回归,莱昂内尔将会用体温再次温暖他。

“谢谢。”莱昂内尔闭上眼,显得十分疲倦与劳累,好像他过去三十多年以来,都未曾睡过一个好觉,“谢谢你们,兰德尔,德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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