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地底通道宽度仅能供一个成年人侧身前进, 但高度却足足超过2米。小婴儿倒着站立在通道上方, 手中白色的粗蜡烛勉强能够照亮他自己的脸和胳膊。

通道冰凉平整的墙壁就在身后，头顶那张青紫色的小脸上一双尺寸不大、但比例明显超标的黑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奶声奶气的小婴儿垂下的手不甘心地又伸了伸, 薄修齐的头发再次被拨动。

“大哥哥”，四周安静极了, 就连烛芯燃烧的声音也清晰可闻。婴儿收回摸薄修齐头发的手，向前指了一个方向，“我们去那里好不好？”明明是早已不该拥有任何神采的眼睛，但薄修齐却从中看出了一丝期待。

“你这个丑八怪别乱动！”走在前方的封荆在发觉异常的瞬间便停下了脚步。但他才刚刚试图去拉薄修齐，倒挂在上方的小婴儿就气急败坏地扭过脸大喊, “好丑，辣眼睛！”

通道里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这NPC的审美一定很有问题。

薄修齐推推眼镜。

“大哥哥”，吼过了封荆，小婴儿又恢复了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转过头，他继续满脸期待, “我们去那里好不好？”顺着紫黑色的小手指着的方向，是距离他们所站位置最近的一个岔路口。

“为什么要去那里？”小婴儿一只手举着蜡烛、慢吞吞地从天花板爬到了通道的墙壁上。紧接着又落了地。薄修齐在与封荆对视后试探着接过了小婴儿手中的蜡烛。

“因为有事情要跟哥哥说。”小婴儿的体形很小，目测要比他们之前遇见的那个李小宝还要小。不过薄修齐一个刚21岁的大学生完全没办法估算出脚边这个小东西应该对应多大年龄的幼儿。

“在这里说不可以吗？”隐约地，薄修齐觉得自己好像听见通道里传来脚步声。

“不可以。”小婴儿回头朝薄修齐两人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后着急地催促，“村长他们要来了。你们跟我走。”

说完也不等人，小婴儿四肢并用地在地上爬了起来。

烛光里两个人对视一眼，随后跟上。

……

小婴儿别看体型小, 爬得却很快。薄修齐和封荆跟着对方在迷宫般的地下通道里也不知走了多久, 终于到了终点。

“从这里上去。”紫黑色的小手一指, 小婴儿回头朝薄修齐露出一个微笑。“大哥哥你跟着我，让丑八怪在底下举着你。”

……

他们从炕下到地下通道，自然也是从炕钻出地下通道。

温暖的室内，铺着碎花图案的床单、格子窗帘虽然被洗得有些发白，但却干净整洁。虽然是破旧的平房，但房间内的布置却称得上温馨。

“……是你。”炕面再次恢复原本的样子，随后早已等候在室内的人上前按动了什么机关，确保通道入口不会被人从下面打开。带着薄修齐两人上来的小婴儿爬到炕上软乎乎的被子里，和另一个体形稍微大一点的小家伙肩并肩趴在了一起。

和小婴儿一起趴在被子里的是本该被关在棺材里的那个李老太太的孙子李小宝，而上前关闭通道出入口的是那个住在李家隔壁、曾被他们在西边墓地里发现过贴有照片墓碑的女人。

“是我。”女人在炕沿上坐下，然后指了指房间里仅有的两把还算完整的椅子。“你们也累了，坐吧。”她把十根手指绞在一起，还抿了抿嘴唇。

“这里不会就是你家吧？”女人的家就在李家隔壁，也是他们刚刚逃出来的那个院子。

“放心吧，他们不会想到你们在这里的。”女人扬起脸、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薄修齐和封荆再次打量了一下室内。对视之后，他们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房间里又变得安静。

“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里来？”鉴于小婴儿疑似对封荆的外貌非常不满，薄修齐作为主导开了口。“我以为你们村子里的人都想杀了我们这些外来者呢。”副本里的NPC总不会无缘无故善心泛滥。

“我们……”坐在炕沿上的女人张张嘴，苦笑一声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倒是趴在被子里的两个小孩子说话了。

“大哥哥”，刚刚带他们上来的小婴儿仰起头，勾勾嘴角。“我们只是……希望你们可以帮帮我们。”

“是的。”不知何时逃脱了棺材的李小宝脸上有一种不符合外貌的复杂神色，“大哥哥，我想要你帮帮我们。”

两个小孩子体形的家伙趴在床上，全都奶声奶气。

薄修齐被一声声的“大哥哥”叫得心情复杂。“请问两位今年贵庚？”长寿村不会有人真正死亡，死者全部以新生儿的方式再次降生于世。眼前两个小东西别看体形小，只怕年龄……

“我吗？我今年大约……呃……3、325了。”最小的小婴儿眨巴眨巴眼睛。“老李你呢？”他回手怼了怼一旁的李“小”宝。

“出事那年我大概……8岁吧？”李“小”宝蹭着坐起身。“300加8……我305岁。”他掰了掰手指头，给出一个能让数学家懵逼的答案。

“大哥哥，你问我们年纪做什么呀？”两个“小”东西奶声奶气地继续喊哥哥。

余光里身边的封荆已经乐出来了。

“我连你的零头都没活过。”组织一下语言，薄修齐看着炕上那个体形最小的婴儿——他连25岁都没活过，现在居然被一个325岁的人叫大哥哥。这种经历还真是新奇。

“大哥哥你皱眉也好看。”X2

“噗”，封荆已经干脆笑出了声。

“老李、老王，你俩别闹了。”炕沿上的女人出声打断了这场关于年龄的问答。

房间里的5个人又都不说话了。

“哎”，最后，女人叹了口气。“你们已经从村长那里听说我们村子的事了吧？”

“你指什么？”薄修齐认真看着这个曾经给予他们提示的女人。“你坟墓上那张照片？”

“那个做得太明显了我知道”，女人笑了笑，“幸亏你们这些人进村及时。我还怕照片会先被村民们看到呢。”

“我们进村及时就不会被看到了？”封荆不动声色地扫了女人一眼。

“是啊。你们这些外来人进村，我们就不能去西边坟地。除非等你们……”

“等我们什么？”薄修齐朝女人笑笑，“等我们都死了？”

“或者等你们和村民交.合，孕育出新生命。”炕上趴着的李小宝投下一颗炸.弹。

薄修齐和封荆同时一愣。

“看来村长没告诉你们。”

女人低头绞着手指，给他们再次讲述了长寿村的故事。女人的讲述与胖村长之前的告知并没有太大出入，只是多了一部分。

“我们可以转生，但具体生在哪一家、由哪对夫妻生出来却都是不可控制的。”女人苦笑，“甚至性别也不一样。这辈子是个男人的身体、下辈子也许就变成了个女人。”

“村子里往上数三代，几乎都能攀得上亲戚。经过那件事之后大家不会死了，这村子里的人口就固定了下来。可是这辈子一男一女的两个夫妻，下辈子也许就都成了男人。原本是母女、再转生可能就成了父子或者不同姓的人。”

薄修齐听懂了。“灵魂与身体不匹配，你们村子里难以再降生新生的孩子。”性别与血缘合适的男女间灵魂很可能是亲属关系，而原本的夫妻很可能变成了血缘上的亲兄妹。再加上村民人口固定。所以经过时间推移，他们逐渐难以繁衍出下一代的新生儿。

“就是这样。”女人点了点头。“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村子里偶尔就会进来一批像你们这样的外乡人。你们忽然出现在村口，住几天或者半个月就又走了。如果在这期间村子里的人可以与你们交.合怀孕，那么……”

“这样出生的孩子不存在道德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