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陵城外,山林之中。
刀光剑影,仙灵之气肆虐,青衣与黑衣纵横交织。
三百年过,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柳笑秋成了现如今偏执的模样。
他握着刀从天而降,一言不发与陆千臻的剑碰撞在一起,比之从前的锋芒毕露与滔天的气势,如今可说是光华内敛,可那刀身之上暗沉的凶光却更甚往昔。
看的出这刀是饮了不少的血,更是诛杀了不知多少的性命。
陆千臻站在柳笑秋的对面,身上是大大小小的刀伤,鲜血染了青衣,血液流过手中的软剑,一滴滴的落在地上,他抬眸看着柳笑秋,神色是一如既往从未变过的冷淡模样:“凭你现在,杀不了我。”
柳笑秋目光沉沉的与他对视,看着他始终无动于衷,对陆千臻的恨意就只多不少,自那一天起,他平生最恨的便是陆千臻的这一副表情。
他知道,陆千臻说的不错,凭他现在,即使陆千臻被囚三百年,即使他现在分毫未伤,他依旧杀不了他。
除非同归于尽。
可他是柳氏最后一人,他不能这么做。
“当初你为什么不杀我?”柳笑秋道。
陆千臻淡淡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不该死。”
“我不该死,难道柳氏一百零二人同裴安城千余凡人就该死吗?”柳笑秋闻言声音微颤,他牙龈紧咬,压抑着适才那一瞬间汹涌而上的怒火,全身控制不住的微微抖动。
柳笑秋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半晌,又意味不明的说道:“他们被杀,我身为仙门弟子,便是连寻仇,也不能光明正大,还要像如今这般偷偷摸摸,不叫旁人知晓,虽我不知他们为何总是如此护着你。”
陆千臻双眸微狭,眉头轻皱,只见柳笑秋猛地抬起头颅,眼中是疯狂的杀机闪现,似是孤注一掷般,咬牙切齿的道:“曾有人与我说,若我修仙,便一辈子不可能杀你。那……若我弃仙从魔呢?”
陆千臻瞳孔骤缩,见他周身仙灵之气一瞬间被染成了浓墨之色,原先只是冷淡的神情逐渐添上了些许冰霜,眼中更是带上了浓稠的杀意:“弃仙从魔?好一个弃仙从魔,那就让我看看,你从的是哪门子的魔!”
袁玖蹲在不远处那被刮的七零八落只剩下几片叶子的秃树上,顶着肆虐的灵气抓着脚下的树干在风中左右摇摆。
他下颚顶着膝盖,眯着双柳叶眼眺望着不远处的陆千臻和柳笑秋,盯着柳笑秋半晌,眯了眯双眸:“怎么觉着这人挺眼熟的?该是哪里见过吧?”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没什么头绪,也就将之抛后不管了,转而回头看了看山脉深处风平浪静的封印,不由就有些纳闷了:“顾流啊,你说我们是不是跑错地方了?”
怎么封印那边那么大事都没打起来,这边倒是开始你死我活了。
树下,无处可藏的顾流抬头看着在风中摇摆的尊上,伸手拨开在风中凌乱以至于遮住视线的头发,默了默:“前方百丈就是绝灵崖,没跑错。”
“本尊知道。”袁玖闭口传音,过了半晌,却又见袁玖盯着陆千臻杀气凛然的脸一本正经的打了个响指,说道:“顾流,本尊打算英雄救美,待日后他对我以身相许。你就待在这儿,见机行事。”
话毕,只听“嗖”的一声,袁玖已然从树上消失不见了。
顾流:“……”
尊上,您什么时候才能不要搞事情?按那仙修的个性,以身相许是不可能的啊,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而且,那个堕魔的邪修根本就不是那仙修的对手,不需要你去救啊!
更何况……
封印马上就要被破了啊!
陆千臻全身仙灵之气暴涨,目光冰冷的注视着对面逐渐陷入癫狂的柳笑秋,二人乘着灵气浮于清空,青色的衣衫随着狂风摆动,眼尾带着一抹淡淡的薄红,细看之下,可见有一道细长的银色花纹若隐若现。
看着柳笑秋入魔,陆千臻心中火起,原本被隐入体内的那一团白云仙气便自然而然的为他所用,混杂在仙灵之气中,伴随着他手中的软剑,使剑气越发的凌厉起来。
而柳笑秋却是癫狂大笑,全身缭绕着灰黑色半仙半魔的污浊灵气,眉宇之间更是带着一股四溢的邪气,与陆千臻战在一处,一招一式也不免越发的妖邪。
袁玖收敛全身气息,抱着手臂,站在战场下方抬首上望。
这二人缠打在一起,一边是清曜的仙灵之气,一边是污浊伤眼的邪气,每一刀每一剑又都带着浓郁的煞气,种种气息交缠在一起,观之可谓是触目惊心。
且,那煞气之浓,都可以跟正统的魔修相较了,柳笑秋入魔不稀奇,可是这个仙修,却还是仙修,就很是稀奇了。
袁玖眯着眼睛,若有所思:这么坚定的仙修不多见了,若是他入了魔,那又会是什么样呢?
是会如柳笑秋一般被欲望扭曲了心性,还是会坚守本心、始终如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