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许峤说，“所以我没打算跟你提前说，怕扰了你的兴致。”
“我能有啥啊，”俞杭这会儿倒是心思敏捷了，“帅哥，不是我嘴巴毒啊，我说一说我的想法，我觉得阿当想见你，她的病应该……挺严重的，不然你想想，正常人生个小病啥的，也不至于让见过一两次的网友去医院看吧？况且医院也不是啥好地方，除非是……”
许峤捂住他的嘴巴，俞杭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打算往下说。
许峤道：“我刚才和她视频通话，她看起来很不好，还没能说两句话就没力气了。”
俞杭挠了挠头，然后往转着脑袋往四周看，说：“要不咱不去长空栈道了。”
“为什么不去，你不是想玩么？”
“心你知道我人怂啊，我怕走一半尿裤子了，多丢人，想想还是算了吧，老了，玩不了了。”俞杭说得煞有介事。
许峤心里感动，他知道这是俞杭体贴他，早点儿下山去医院看阿当，于是也顾不上旁边还有别人了，亲了一下俞杭的脑门儿，手在俞杭后脑勺摸了摸：“那咱再随处看看，下山。”
“好。”
因为时间比较紧，俞杭每到一个景点便简单拍个照留念，许峤怕他饿了，在摊贩那买了一根热乎的糯玉米给俞杭啃。
他俩三点多下到山脚，然后找车再回市区。
连饭也没吃，许峤和俞杭到阿当所在的医院，许峤知晓阿当的真名，在前台询问护士阿当的病房。
当许峤见到阿当本人了，一时间不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床上的阿当朝他苦涩一笑：“你……来啦……”
说话有些不清楚，带着胸腔里发出的嘶嘶声，像极了破旧的老风箱。
躺在病床上的阿当形容枯槁，和一年前群里作家们聚会面基时看到的模样判若两人，一头秀发已经剪短，且发量极少，像是做过化疗之后的后遗症。
“这是我妹妹，小妍。”阿当微笑道。
许峤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把手里的果篮递给阿当的妹妹，说：“晓妍，麻烦你把果拿去洗一洗，等会儿给你姐吃。”
“好。”小妍听话地拿了几个苹果去洗了。
阿当看到许峤身后的俞杭，问：“这……这位是你朋友吧？”
“是我媳妇儿。”许峤明说。
俞杭咳了一声。
阿当虚弱一笑：“果然啊，是和媳妇儿……来玩儿的……”
许峤找了张凳子，让俞杭坐下，自个儿拉了张凳子坐在床沿边，问：“阿当，你老实告诉我，你这是什么病。”
阿当微微叹了口气，认命道：“肝癌……晚期……”
许峤：“……”
“医生说，癌细胞……扩散，我……没多久……了……”阿当眼眶泛红，哽咽着，想说话，说不出来了。
许峤低头，而后又道：“古槐姐知道这事儿吗？”
阿当摇头：“除了你……我谁也没说，今天……要不是看到你发朋友圈了，我还不知道……你来西安了。”
“你应该和我们说一声的。”
阿当咬着下唇，松开，道：“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许峤：“别这么说。”
阿当的手朝抽屉伸去，但没力气，抬了又垂下来，许峤问她：“是想拿抽屉里的东西？”
阿当点头：“对，帮我……拿出来。”
许峤拉开抽屉，里面有一个盒子，取出后放到阿当手上。
阿当打开盒子，里头是一枚U盘。“这是我的连载文大纲……我还没有写完，这是我的心愿，我希望你能成全我……”
许峤接过来：“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写完？”
阿当：“嗯，我知道……这个要求过分了……但……我不想我妹写，我不想她也变成我一样，熬夜码字……用生命去换取金钱……我不要她走我走过的路……”
阿当很拼，虽然不是全职作者，可一旦休息时间便是在家码字，每天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白天工作，晚上回家码字，如果因为其他事情耽搁了，就会熬夜，古槐曾提醒她让她别那么拼，但她说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其实每天她的身体都在透支、在负荷工作……
虽然许峤极少熬夜码字，但俞杭知道的，作者这一行是多不容易，如今看到阿当这样，俞杭更是义愤填膺——在别人看不到的漆黑深夜，作者坐在电脑前码字，一字一句皆是心血，那是用生命在写文，却被其他人窃取！那些盗文者和吸血鬼有什么区别？他们在吸作者的血！啃作者的肉！
阿当的妹妹晓妍拿着洗好的果回来了，许峤削皮切成小块儿，给阿当吃，阿当握着许峤的手：“答应我，帮我……”
许峤没有点头：“先吃点儿水果。”
“你……你答应……我啊……”阿当心一急，越说越喘，下一刻脸刷得一下更白了，许峤心中暗道不好，立刻摁一旁的病房呼叫器，阿当晕过去前，她妹妹冲出门外大喊医生和护士！
……
坐在抢救室外的椅子上，许峤握紧手里的U盘，俞杭在安慰晓妍。
“你姐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俞杭不会安慰人，越是安慰晓妍越哭得厉害。
待晓妍情绪平复下来，抽泣着说：“我姐、我姐……医生说就这几天了……”
许峤掏出手机，给古槐打电话，又给作者群里两个关系要好的作者打电话，问他们是否能来西安一趟，看一看阿当，许峤说不出那一句“见阿当最后一面”。
欣慰的是，许峤通知的三个人都答应明天到买车票机票到西安，具体时间会发在群里。
许峤抹了把脸，双手合十，似在祈祷，俞杭见此，也向上天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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