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
戚念一咬牙,制住赤鸿, 将剑刃嵌入石砖中。只听墓中回荡“铮”的一声嗡鸣, 石砖被灼烧到发红, 也不知是赤鸿炽热,还是石料特殊,不过一瞬那石砖竟开始软融。
不等白棠稍微松口气,赤鸿又就是折腾, 拖拽戚念飞降四窜。
见此情景, 白棠动了动唇欲劝倒霉孩子放弃,但等她上前几步却又止步。此事既然是他的选择, 在他未气馁放手之前, 那她又凭何叫别人放弃?况且——
白棠望着赤鸿剑。
况且。这桀骜之剑比起开始时, 局势已有所好转。
这段日子相处,她知这他其实会些武学, 也早已摸清了这倒霉孩子的脾性。就拿与余有平、苏宴对剑说起, 打趣他手腕僵木只知刺剑, 但这小子虽未作答,实则是记下了几人的招式,夜里独自在一处苦练钻研。
真是小小年纪脾气臭,性子又倔又不服输!
“十三!”
白棠唤了一声。
“我能!我能……”
戚念嘴中不断重复道, 似是在回答。
他吸了口气, 回望秋颜宁与白棠, 意识变得恍恍惚惚, 眼前仿佛重现在戚家时。
当年, 十四弟说要毒哑他,自此之后他再也没有讲过话。其实,他懂武学皮毛,他小心翼翼偷学怕被人发觉,但无论多艰苦,他自始至终从未想过放弃。
那时候,他是望有一日如五哥那般,成为一名央国将士,如此一来便可吃饱不会挨下人的打。
而自离了戚家,他仍想要变强。
秋颜宁比五哥比所有人都强,他也像她一样独当一面。
他也知赤鸿是好剑,明白白棠二人待他好。但他贪心,哪一样都不想舍弃,他怕这二人如戚成尚一样骗他。
他能,他一定——
戚念心中默念,浑身汗如淋雨,但心下更坚定。他将赤鸿剑刺入石壁,随即那剑刃在石壁上拖拽出一道极深的划痕。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已连剑柄传来的灼烧也浑然不觉。
“下!”
只见戚念忽然高呼一声,迫使自己清醒一些,小小的身躯不知从何处爆发出一股力,反手将赤鸿剑稳稳当当握在手中。随着赤鸿剑嗡鸣一声,剑气四荡震开墓中无数刀剑,之后它便不再挣扎了。
“成了。”
秋颜宁这才释然松了口气。难以想象,这孩子竟真制住了这千年古剑。
白棠也跟着放松了心神,对滞住的戚念喊道:“你个死小子愣着做甚?还不快过来!”
然戚念依旧微愣,热汗滑入眼眶,随着热泪划过脸颊,他抿紧嘴唇,缓过来时向二人举起赤鸿剑。
随即,却“噗通”一声倒地昏厥。
原本白棠还受其感染,但激动之情瞬时便被掐灭,即便这倒霉孩子再坚定,却仍是在伤自己。
她上前几步,问道:“姐姐,他情况如何?”
秋颜宁查探着戚念的伤势,见他手中紧握赤鸿剑,不禁摇摇头道:“力竭虚弱,赤鸿剑至阳炽烈故心肺中了火伤,至于烫伤与手,有灵药与瞬地莲在,只需修养半月便好了。”
“那就好。”
白棠点点头,方才还为这凄凄惨惨的霉孩子担忧,不过一想园中仙草灵材遍地都是,便放宽了心。
“好好好!不枉我这半月栽培,此子果然韧性了得。”
这是,先前一言不发的孟丙开口,满是欣慰。
说罢,他又道:“我也该去了。”
“我这残识尚存的修为已替赤鸿设下九重印,虽不见赤鸿重见大显之时,但幸得传人……我也无憾了。”
孟丙只是感叹,而非遗憾。
“前辈有心了。”秋颜宁也叹。
虽已控制赤鸿,但赤鸿终归桀骜难训,且威力巨大。现今戚念年幼修为尚浅,心智不熟,若操控赤鸿,只怕到时不仅脱力虚竭而亡,还会误伤凡人。而设下九重印,无异于是双重保障。
孟丙突然又道:“我依稀记得换作乌乙山的地方有五处。”
“敢问是哪五处?”
秋颜宁与白棠心中惊喜,这半月里二人不知看了多少遍地图,对此早已记熟。
秋颜宁眨眼便以剑绘下东秘大陆地图。待画好图,她问道:“望前辈指明。”
“就是这五处,若论具体在何处我就记不清了。”
孟丙挪动碎石,在朝国最北、央国东部、豫国最南部、沧国东部、周国西侧各放置一块。白棠生怕出错,又忙返回取来纸笔记下。
秋颜宁感激道:“多谢前辈。”
孟丙淡淡道:“不必谢我,后辈好自为之。全当是历练莫要急躁,要知天地,机缘到时道路自然显,切记。”
话落,气息散。
这老头平日最不爱跪或拜,常道尊辈就好,至于跪拜行礼,他既非天地,又非君、亲、师,受不起这样的礼数。
二人互望,眼中无不流露出几分敬意,都未作拜。
白棠神色复杂,她合上眼,倒不是失落,而是感慨。秋颜宁又何尝不是?不知从何时起,至此她见了许多离别,如兑昌君、李三晴、秋家、风辛夫妇、再是这位萍水相逢的孟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