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深冷笑了一下,不知是在笑徐魏紫还是在笑自己。
“但有些人就是蠢啊,好好的一颗真心偏要捧上去让人作践。”
李云深闭了闭眼,似是想起了什么,怔了一会儿,耳边仿佛传来遥远又邻近的马头琴苍凉悲壮的回音,回荡在广袤的草原之上。
头顶繁星点点,身畔长风呼啸而过。
那是多久远的记忆了?李云深微微怔忡,突然记起不知哪个为情所困的兄弟喝醉后嚎过
一句话。
“这世间真心大抵都是用来喂狗的。”
谢青吾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某些极力想极力忘记的画面骤然间闯入脑海,他几乎不受控制的开口道“云桑?”
在这一瞬间谢青吾清晰感觉到身边的人骤停的呼吸,像是被冰冻了声息,被人剥开最为重要的部分。
“今晚的事是谢公子一手促成的吧?”李云深按下心头惊涛骇浪,勉力压制住自己立即回身拧断这人脖子的冲动,几乎是慌不择言的反诘道“杨子仪在战场多年,谢公子恐怕不知道他天生能夜视。”
“他在太液池边,曾经见过谢公子。”
有些人有些事就是一个禁忌,倒并不是触之者死,而是深藏在心底的秘密被人陡然剖开的恐慌和不安,足以让人产生恐惧。
自战场回到皇城已有半年之久,皇城讲究谋算,讲究兵不血刃杀人无形,他已经,许久没有升起如此强烈的杀意,也从未感受到如此深重的威胁。
如果这人不是谢青吾,不是他始终心存愧疚的谢青吾,哪怕他当真是身负十世气运者他也会立即动手,毫不犹豫。
是了,这人毕竟是谢青吾,即便尚是年少但仍然惊才绝艳手段过人的谢青吾。
“谢公子,想要徐魏紫的命?”李云深猛的回头,剑眉下一双眼锋锐冰冷。
是啊,他怎么忘了,眼前的这个人是谁。
他一直为他冷清病弱的外表所迷惑,又因为满心愧疚几乎都快忘了,前生的谢青吾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杀伐果断,手段狠辣,心思深沉莫测,气质不仅冷清更渐渐靠近冷厉。
——那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物,几乎不把自己当人也从不把旁人当人的疯子。
虽然他也不知道谢青吾最后为何会偏执成那般模样,当真,像是疯了。
大抵,还是因为那个求而不得之人?
其实,杨子仪有个毛线的夜视眼,他不过是刚才被逼急了,张口乱咬。
——谢青吾没有反驳。
那个谢青吾求而不得的人,到底是不是李云霁?
一个堪称恐怖的猜测在心间成型,李云深压着心里莫名的涩意,逼视谢青吾那双犹如点漆的眼“谢公子,就这么容不下人么?”
谢青吾眼底一片寒霜“是 。”
我不能容忍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站在你身边,甚至进到你心里,我容不下别人,也从未想过要容忍。
这件事李云深迟早要知道,早一天晚一天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就是善妒,他就是不大度,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旁人哪怕碰一根手指头都不行,动手剁手,动脚剁脚,勾引要命。
李云深心如死灰,颇想一头栽进太液池中淹死算了。
谢青吾果然还是心仪李云霁,自己费心费力事事亲力亲为伺候这位祖宗两个多月,原来竟连李云霁一分半点也比不上,他容不下对李云霁有意的徐魏紫,又怎么会容得下势必与李云霁对立的自己?
但更为令人心酸的还是,谢青吾心悦李云霁。
谢青吾心悦李云霁。
他的长相过于硬朗在以君子为美人人奉行人模狗样的皇城里根本吃不开,他天生适合边疆,边关那些天性热辣奔放的美人向来喜欢他,一路走过去鲜花都能收一大把,李云深正发散思维胡思乱想着就听见外间传来小丫头的窃窃私语。
“我们家公子和王爷站在一起真是一对璧人!”
“是啊!是啊!公子和王爷真是恩爱非常!”
正在想姑娘的成王殿下“……”
——你们可能是私塾没上
好,璧人和恩爱是这么用的吗?!
李云深面无表情的转过脸看向谢青吾“谢公子有换丫鬟的想法吗?本王从府里拨几个得力的大丫鬟过来。”
谢青吾微笑,觉得自己丫鬟说的话甚是舒心。
“多谢王爷好意——没有。”
……谢公子你怕不是耳鸣没听见她们说什么吧?清誉!清誉!你儒林士子的风骨喂狗了吗?!
见到徐魏紫又是一场梨花带雨的哭诉。李云深耐着性子听她哭完刚刚好吃完了半桌子的菜顺便还喝了两碗排骨汤,怎么说,为什么有一种看见仇人哭我就食欲大增的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