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竹暄还未躺下,门就被拍的啪啪作响。一叹气,果然姬黛然带着笑意的声音就传进来:“竹暄,我就晓得你定是不在自个房中。快些起来开门罢。”
无奈起身,走至门边,竹暄开了门:“扰人清梦。何事?”
“你不好奇倾辞是否回来么?”姬黛然眼里盈着笑走近床边。
“我方才……”
“唉,不指望你,”姬黛然把视线投向平安,笑得愈加艳丽,“平安定是好奇的,不若随我一道去探个究竟?”
平安心里本就好奇的紧,奈何竹暄淡然,这下姬黛然一说,平安心里被勾得直痒痒,坐起来看着竹暄,像得不到糖吃的小孩子,可怜兮兮的。竹暄愣是把拒绝的话咽下去:“施法在房里看罢。”
平安嘴角的笑意还未勾起,姬黛然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叉:“不行!”
平安竹暄以诧异的眼神看着她,是要变卦么?
姬黛然又笑:“直接去房里不好么?”
“作甚?”竹暄斜她一眼,“梁上君子?”
“我可不做鸡鸣狗盗之事,”姬黛然拍拍竹暄的肩,同平安坐在一起,“听墙角才像人,多刺激。”
平安煞有其事的点头表示赞同。
床上二人相同的坐姿,双脚垂在床边,身体后仰,双手撑床。竹暄看着两双可怜兮兮的眼睛,无奈扶额:“走罢。”
三人隐在怀沙屋子边,姬黛然真如贼人一般弓腰俯身只露脑袋在墙边,平安瞧着她也学着鬼祟模样露了个脑袋,竹暄在二人身后站得笔直,垂着眼看着她二人。
姬黛然回头看见竹暄的样子,回手扯了扯竹暄下裳,捏着嗓子,虚着声音:“藏好!”
平安见着也回手拉扯竹暄下裳,学着姬黛然虚了嗓:“藏好!”
竹暄抿嘴,左右看看,见着无人,也半弯了腰贴在墙边,露出个脑袋,神色泛着不自然。
姬黛然眼看竹暄也低了身子,对现在的情形很是满意:三个脑袋贴在墙边,动作齐整,极好。
夜已深,府中除却巡逻守夜的人,已经没有几人在外。府外巷子里传来一慢两快的打更声,已是三更。屋内时不时传来怀沙压抑的咳嗽声。
怀沙倚在案边,手里捏着册书,眼睛却看着桌上的蜡烛,灯芯长了有些分散,微弱烛光似即刻就要熄灭,屋子里昏昏暗暗。剪烛的金刀搁在桌上,未曾用。怀沙想着自己总也记不住剪烛,以往自己睡前喜好看会子书,见烛光暗了,倾辞总是俏皮提醒:“烛光暗了看书伤眼,你要做睁眼瞎么?”
自己是不会同她的玩笑话生气,剪掉多余烛芯,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这睁眼瞎可做不得。做了睁眼瞎,如何看我花容月貌的娘子?”
倾辞听了总说自己愈发没脸没皮,脸上却是笑得极欢畅。
怀沙一手抬起覆在唇边,欲要掩下即将出口的咳嗽,一手捏着不晓得翻到哪页的书,眼睛仍是盯着惺忪烛火。
这时,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姬黛然见状拍了拍即将睡着的平安,声音满是雀跃,又被她可以压下,听起来十分怪异:“来了来了。”平安听言睁开迷蒙的眼,看向屋内。
怀沙本是背门而坐,听着门开的声音,也不回头,只说:“管事,我这处无需照料。夜深了,你睡去罢。”
而身后却分明是女子珠圆玉润的声音传来:“烛光暗了看书伤眼,你要做睁眼瞎么?”
怀沙身子一僵,放下唇边的手,缓缓拿起桌上金刀,手颤着却如何也剪不下那烛芯,反把烛火拨弄得愈发昏暗,听着身后人越加近的脚步声,最终背上贴上一副带着屋外寒气的身子。
倾辞把手覆在怀沙手上,捏着金刀把烛芯拨得正些,又剪去多余的烛芯,屋内霎时明亮许多。“你若做了睁眼瞎,如何看得你花容月貌的……娘子?”此话已带了浓浓哽咽。
怀沙转过头,终于见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她比两年前消瘦许多,原本带着圆润的脸已经尖了下巴,盈着水光的眼里除了烛光便只剩下自己。
怀沙站起身来,手撑在桌上。他吞咽几次才叫出压在心底的两字:“阿辞。”唤罢又是不确信地呢喃了声:“阿辞?”
倾辞站在怀沙面前,噎着声音:“怀沙,是我,我就在此处。”
怀沙上前一步,将倾辞揽入怀中。他如四年前那般,阿辞阿辞的唤她不停。倾辞在他怀里低语:“呆子。”
屋外竹暄已站直了身子,朝着仍旧看得津津有味的二人说:“看也看了,起来回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