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人类大灾难之中建立起来的基地，从空中俯瞰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圆形，一圈又一圈，有十几层区域，如同年轮一般。

每一圈代表着一层区域，只有一个入口大门。而每一层门都是独立控制，拥有哪一层芯片便能控制那一层的钢铁大门，但也只能控制一层区域的门的开关，是无法开启内围的一扇门或外围的一扇门。

也就是说，没有人能去到不属于他的区域，每一层区域都是戒备森严。杨易谦他们现在所在的是第一层区域，而无论第一层多人满为患，第二层的大门都没有打开过。

第一层的巨大入口此时还是处于开启状态，但10分钟之后外面便会投射核弹，门便必须关闭了。关闭大门需要一小段不确定的时间，刘老实怕死，便想提早关了门，不顾外面排着队求生的其他人。

于是，杨易谦抢走了芯片。而此时，第一层控制室的门围堵着许多人，已经有人拿起了随身武器在砸门，也有人就地捡了石块往控制室砸。

连杨宇都有些着急起来，走过去敲了敲隔间的门，说：“易谦，这控制室的门估计只能撑个一分钟。”人群暴动起来，可能连一分钟都撑不住。

杨易谦抬起手腕查看手表，秒针不停，此时，距离发射只剩下9分钟。

杨宇说话时，他正坐在隔间的凳子上，刚撩起后背的衣服又连忙放下，根本来不及去处理后面的伤口了，他刚起身牵扯到伤口又血流不止。

伤口并不大，但郑一的利爪似乎带着某种毒性，让伤口难以愈合，甚至伤口处能感觉到发麻。

这种带点麻痹的毒性，刚好让杨易谦的痛感降低，他松了口气，手肘往后动了动，发觉不是很痛，便打算开门走出去。

突然，手腕被人拉住，杨易谦回头一看，是郑一，他眼里的茫然还未褪去，并不知道杨易谦的伤是自己造成的，但是当看见杨易谦白皙后背上那泛着乌青的血洞，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现在得出去，有什么事我们等会再说。”杨易谦不知道郑一为什么拉住自己而站着发呆，外面的事情争分夺秒，他没办法陪郑一在这，“你先留在房间里，等黑纹消退了再出去。”

说完，又想起对方听不懂，他叹了口气，将人带到长板凳坐下，“在这里乖乖坐着等我回来。”

刚想松手，郑一反拉住，把人往下扯，杨易谦跌坐在同一张凳子上，惊呼：“你做什么？”

郑一充耳不闻，顺势撩起杨易谦的衣服，低下头颅，趴上去。

“郑一？”杨易谦感觉到温热柔软的东西触碰到自己的伤口，并不痛，反而令他发痒。

怎么回事？他想转身看，结果一动就被郑一用双手夹住。

郑一正认真地舔舐着杨易谦的后背，眼里只有他受伤的地方，当杨易谦抽动时，他便停下来似乎在观察杨易谦的反应，然后看看血洞挺深的伤口，眼神闪过一丝人性化的自责。

“你在舔吗？”杨易谦终于猜到，顿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想扯下衣服，“没事了没事了，别舔了……唾液对伤口没有什么作用的。”他们不是动物，这样做起来有点别扭。

郑一停下了，松开了对杨易谦的钳制。

杨易谦连忙起身，摸了摸后背，湿滑的感觉似乎依旧留在身上，“那个……下次不用这么做。好了，我先出去了，你留在这里。”

说完，他便急匆匆地走出去，除了担心外面情况，也许还有点其他的情绪。

杨易谦走出隔间，立刻问大哥：“哥，你问清楚他们控制台的操作了吗？”

“问清楚了，你打算怎么做？”杨宇也开始不停地看手表。

“打开广播，跟他们说清楚。”杨易谦看向控制室的门，要不是紧闭着，现在那些人绝对会冲进来，就算是现在，他们都面目狰狞地狂砸门。他，变成了外面那些人的公敌。

如果杨易谦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遭遇现在这样群起而攻之的局面；但他偏偏知道得比别人多，而且剩余的时间明明可以救外面所有人，他没办法装作不知情。

这就好比著名的火车轨道选择，一条轨道上是多数的基地内部幸存者，一条轨道则是少数的排队幸存者，究竟是选择多人还是少人呢？

刘老实这一类人，定会不假思索地选择人数多的。刘老实会先保证自己安危，而有些人可能想得更多，不能为了少数人而放弃整个基地的幸存者。

但杨易谦，不想做这个选择。

他把手腕上的手表摘下来，放在操作台显眼的地方，紧盯着秒针走动，还有时间，一定能把所有人救下来。

此时，第一层控制室的门围堵着许多人，已经有人拿起了随身武器在砸门，也有人就地捡了石块往控制室砸。

“易谦，这控制室的门估计只能撑个一分钟。”杨宇提醒他。

“我知道了。”杨易谦转身对原本的工作人员说，“麻烦打开广播。”

在杨宇的枪口对准下，工作人员听话地按下了键。

“大家请听我说两句话。”杨易谦开门见山，他的声音清亮，砸进吵闹的人群中也没有被淹没，众人停了下来，想听听他讲什么。

“基地要向云城投射新型核弹，确实有危险，但不是立刻投射，那位刘队长并没有跟你们说清楚，距离投射时间还剩下……”杨易谦看了下手表，“还剩下8分钟，这8分钟足够我们做很多事情，包括救下外面的人。”

他将基地隐藏的投射命令全部告知了外面的群众，众人大吃一惊，但也意识到了杨易谦是真诚地请求帮助，反而刘老实支支吾吾不肯多说一句显得不老实，刘老实还利用有危险煽动他们对付杨易谦，自己却躲在后头嚷嚷，又胆小又狡猾。

群众也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他们心里的天秤开始向杨易谦那边倒。

“谁都是历经生死而幸存下来的，你，我，还有他们，都是辛苦走到了这扇门，熬夜排着队，为了进人类基地。我们都是一样的，没有谁的命比较重要，都想活下来。但是刘队长刚刚说，要提前关门，等于放弃了所有在外面排队的人……”

杨易谦在控制台的玻璃窗，能眺望到排队的人群，“那里还有不少孩子……”

“还剩一点时间，请大家帮下忙，就这点时间足够让所有人活下来了。先让他们都进门，之后再排队做检查也不迟。”

杨易谦发出最后的恳求，他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一股坚定的力量，不少人开始沉思，周围寂静无声。

在他人和自己生命的选择面前，谁都无法轻松。

但是如果跟刘老实做出一样的选择，背负的可就是外面几百条生命，这也不是一个轻松的选择。

大家面面相觑，看看别人，又看看自己，有的手里的武器垂放下去，有的石头已经扔掉了，有的咬了咬下唇开始往前走……

“不行！谁知道他们里面有没有寄生者，到时候大家都有危险！”刘老实一看状况不对，又跳出来。

但很快，有人就讽刺他：“那你的意思是宁可错杀全部吗？”

“说什么大家有危险！最怕危险的是你自己吧！”

刘老实憋不住：“门太晚关，大家都得死。”

“不是说还有8分钟吗？剩下一分钟关就行了。”除了刘老实，大家已经达成共识，要救外面的人。

控制室的门口现在没有人围着了，人群退开，等着杨易谦出来。

“你们，都愿意帮他们吗？”杨易谦打开门，第一句便问。

“当然愿意，现在人类死一个就少一个，能多救一点幸存者才能救人类啊！”有个男人爽朗一笑，回答了杨易谦的问题。

于是，许多年轻力壮的人跟着杨易谦去了大门，那里已经被刘老实的手下拦住了，谁都进不来，整条队伍都停滞了，而排队的人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正在四处张望。

“真要这么做？”门口的守卫，是刚刚与刘老实起冲突的手下，他脸上还有刘老实留下的一个巴掌印，神情阴沉，看起来不好惹。他看到杨易谦带人走过来时，就问了他一句。

“还是要把人接进来才行，你看，还有好多人呢。”杨易谦温和一笑。

守卫定定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忽地让开了路，说道：“你挺厉害的。”

杨易谦有点摸不清头脑，“什么？”

守卫说：“没什么。我叫陈非成。”

杨易谦点点头，“我记住了，谢谢你。”

众人走过了一排守卫，但没有人拦住他们，在刘老实发号施令下，许多守卫都低下了头，装作没有听见，有几个抬着头的，眼神复杂地看着杨易谦带头的队伍，也没有动。

杨易谦带着人，走出了安全的基地，排队的人们全都疑惑地看着他们。

“大家听好了，现在不需要等候检查排队，先跟着他们排成几个小队进门，大家别挤，还是保持现在的队形。”杨易谦对排队的人解释后，又告诉旁边出来帮忙的人怎么做。

他们便下去带队，把排队的队伍一截一截的人带进了基地大门。

杨易谦在没有去带队，但是却需要不停地引导着众人，他抽空问杨宇：“哥，还剩几分钟？”

杨宇抬起手表，“4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