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老实配合！”房间里站着的另外一个警察警告了他一下，还特意露出腰间的电棍。

郑一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仿佛下一秒就要发泄而出的戾气。

“再问一遍，你为什么要跟着她？从路上一直跟到酒吧里？你有对她做了什么吗？”

“没有。”依旧剪短得只有两个字。

某个警察突然想起门口那一幕，连忙开门进来，对着郑一说：“你赶紧把详细情况跟我们说清楚，不然杨同学等会就走了。”

听见这话，郑一猛地抬头，众人这时才发现，他眼睛里的戾气已经如同实体一样变为红丝蔓延，他开口说：“她身上有熟悉的味道，我跟着她想问清楚，结果她见谁都攀上来，我甩开她就离开了。”

“你、你还有没有发现其他的？”

“她身上，有一股腐烂的味道。”郑一冷冷开口。那天晚上，他在路上与那个人擦肩而过，他闻到了两股味道，一个是腐烂的臭味，另一个是他熟悉的那个人身上的味道，于是他跟着过去，本想问清楚的，可是那个女人像神经病一样，搭上谁就双腿要盘上去，郑一见没什么发现就毫不留情地把人甩开。

警察从郑一身上实在问不出其他的线索了，并且酒吧监控也显示了那名女性最后是跟着另外一个男子离开的，所以无法证明郑一与她的死亡有直接联系。

郑一离开了调查室，刚刚那股被压制住的气氛骤然消失，众人才感觉松了一口气。

一出来，郑一就到处找杨易谦，像一只大狗一样在警局里乱转，当被告知杨易谦已经离开时，郑一再也压制不住怒气，两手握拳，攥得紧紧的，一转身拳头直接就撞向了办公桌，动静太大，引得局里的人纷纷跑出来看。

厚实木制的桌子在他一拳过去之后，中间直接裂开了一个洞，众人能看到郑一整个拳头变得血淋淋，但他似乎没感觉，还想再捶第二下。

“那个……”突然，警察堆里的一个小女生开口，弱弱地举起手，“杨同学留了东西给你。”

听到这话，郑一立刻收回拳头，转身走到小女生的面前，人高马大地立在那里，两眼直直地俯视着她，吓得女生的手都抖起来了。

穿着警服的小女生颤颤巍巍地递过去一把东西，放在郑一手掌上，郑一低头看，大而粗糙的掌心中，几颗小巧可爱的的圆形糖果滚动着，马卡龙黄色的糖纸包裹住甜甜的柠檬味糖果，郑一一呼吸就能闻到与杨易谦身上相似的清新味道。

把糖果小心翼翼地放入自己衣服兜里，郑一又看向小女生，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还有。”

小女生被他一米九几的身高压得说话都不伶俐了：“什么？没、没有东西了啊……”

郑一眼神转到女生的衣服上，“右边口袋里还有。”

“呀？！”小女生惊得一下子捂住了右边口袋，“这是杨同学给我的！”

郑一好似没听到一样，又把手掌往前伸了伸。

环顾四周，同事们的眼睛都一抽一抽地，拼命示意她赶紧把东西给他，小女生认命地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两颗糖果，咬着牙说道：“都给你……”

拿完东西，郑一转身就走，边走还边捂着自己的口袋，即使知道口袋很深，他也不肯移开手，仿佛口袋里装的是一堆珍宝。

那确实是他的珍宝，遗失已久的味道，只有那个人身上才有，他认出他了。

郑一遇上杨易谦的时候，是在云城最冷的一个冬天，大雪纷飞，满城变成白色一片；雪越下越大，地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风也越来越冷，刺骨的寒风呼啸，各家各户都把门窗关得紧紧实实的，街道上唯有寥寥几个人。

他独自一人在街上慢慢走着，大冷天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大人风衣，他不知道要去向何处，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懵懵懂懂地有了意识后，就跟着桥洞底下的流浪汉生活，有时候觉得肚子里纠结在一块太难受了，才知道这是肚子饿了，就学流浪汉翻垃圾桶。

那天，他饿了，照旧要去找东西吃，路过一家店时，闻见甜腻腻的香味，胃里仿佛得到了满足，就停在了那里，多吸几口味道看能不能填饱肚子。

小杨易谦坐在蛋糕店里，透过玻璃，看到了街上的小郑一，不合身的风衣在地上拖着，脸被冻得青紫，嘴唇干裂出血，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橱窗里的蛋糕，时不时鼻子用力地吸着。

郑一不记得自己当时冷不冷，只记得有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蓝色小团子，从蛋糕店里跑了出来，迈开小短腿在雪地上笨拙地走着，一不小心脚就埋在了雪堆里拔不出来，差点就摔下去了，却还紧紧地护着怀里的小盒子。

小团子在原地扑腾了几下，拔不出腿来，急得两只大眼睛里漫上两泡眼泪，可怜巴巴地看着小郑一。

小郑一原本不想理的，却被一双含着泪水的大眼睛盯着，眼里充满了信任，他突然地就心软了，走过去，拉住小团子外套的帽子，用力一拽就把小孩拉出来了。

救完人，郑一转身就走，他还要去找今晚过夜的地方。

哎哎，小哥哥怎么走了？小杨易谦一急就冲上去抱住了郑一的腰，惊得小郑一差点就条件反射要撂倒揍人了。

还好，闻到了小孩身上清甜的味道，小郑一及时地收住了动作，回过身，定定地看他。

“吃蛋糕。”小杨易谦从怀里拿出小盒子，发现被刚刚那一个熊抱彻底压坏了，急得眼泪又冒出来了，“坏掉了……”

小郑一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伸出手把压扁的盒子拿过来，打开后就用手抓着吃了，也不管蛋糕已经烂成一坨了，他使劲地往嘴里塞，能填饱肚子就行。只是这蛋糕，不如他想象的那么好吃，太腻了，感觉小团子的味道比较好吃一点。

小杨易谦站在他旁边，吸了吸鼻涕，眼泪在眼眶里晃荡，脸上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两只眼睛弯成月牙儿。他看到蛋糕被小哥哥几口吃完了，又从兜里掏出了一只棒棒糖，递了过去。

小郑一在雪地里用雪搓搓手，才接过了棒棒糖。

“很好吃哒，是柠檬味的。”小杨易谦又掏出一个，拆开糖纸，慢慢地舔着。

小郑一学着他的动作拆开，也吃到了清清甜甜的味道，就像小团子身上的味道。

“好吃吗？”小杨易谦期待地问。

“好。吃。”小郑一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好像很久没说过话一样，一字一顿的，听起来挺别扭的。

但小杨易谦不在意这些，开心地跟新伙伴聊起了天。当发现郑一不会数字时，还像个小大人一样教他数数字。

“我，5岁啦。”小杨易谦拍拍胸脯，自豪地说。

“5。岁。”郑一认真地听着、学着。

“哥哥……”小杨易谦歪着脑袋，想说哥哥几岁了，却突然发现不知道，很苦恼的样子，“唔，我不知道。”

小孩的情绪来得突然，去的也突然，苦恼过了就开始兴奋地教郑一数字了。

“1、2、3、4、5……”念到了10，小杨易谦又再次重复一遍，听着小哥哥重复一遍。

“噢，哥哥，我叫杨谦！”小孩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于是在“教学”过程中加入了这么一句，还非常认真地念自己名字，“杨。谦。要记住哦！”

“哥哥叫什么名字？”介绍完自己，就要问别人了，这是他大哥教的，小孩很聪明。

小郑一摇摇头，看到小团子期待的目光，想了想，说：“1。”

“哥哥叫易？”小团子蹲在地上，打算写字，上次大哥刚教的新字，他这会可以用上了，可是小手在地上磨蹭了半天，也没写出个字来，发现自己忘记了，小孩于是转移目标，“看，这是一！”

然后又重新教123了……

大雪地里，一高一矮的两个小孩，数着123，一个声音糯糯的，且极为大声，另一个声音沙哑，却是轻声伴随。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见面了……

其实我也很着急。

关于小时候的故事，还有一段，看情况放出。

末世的阶段要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