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伏羲六十四卦为基础,以自然之力为动力,没有生门死门之分,更无过多的精雕细琢,整个阵法浑然一体,可谓毫无破绽。
程初方不懂阵法,大学时选修的《周易网课,却连的第一章都没有看完。更何况,现存的《周易,内容涉及的也只有残缺不全的十六卦,是伏羲六十四卦的简化版本。别说她根本没看懂,就是看懂了,也拿这座阵法没办法。
神农陵不愧为圣人手笔,即便是下马威,也非要弄得惊天动地,惊心动魄。
屈指敲击契约封皮,程初方问:“喂,除了头铁硬莽,还有没有别的办法破掉阵法?”
契约表面浮出熟悉的金粉,洋洋洒洒勾勒出一行字:悟透伏羲六十四卦,或者拿到河图洛。
一眼扫完它的答复,程初方好悬忍不住翻白眼的冲动,按捺着不耐烦道:“前一条不用想,那是不可能的,后一条还有点儿靠谱。不过,河图洛是伏羲的东西,我现在上哪儿去找?”
这回,契约没有立即作答,像人一般思索片刻,才又显出一行字:那就硬莽。
……说了跟没说一样,你个大猪蹄子。
想来从契约这儿挖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建议,程初方索性幻化出长剑,开始像切菜砍瓜似的割开身前挡路的巨型草药。
草药苗长大了也还是根苗,并没有多少重量,倒下也只有“簌簌”的轻响,动静小得出奇。
可是,阵法如果那么好破,就不叫阵法了,伏羲六十四卦也不会在一遍遍简化后依然具有强横的,千古流传、经久不衰的力量了。
基本上,程初方砍多少,周围便会以极快的速度再长出来多少,并且不断改变着道路的形状,弯弯曲曲,萦迂回环,仍不死心地把她往死路上引。
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罢了,但这是个攻击型的阵法,它是拥有反击能力的。从理论来说,它承受了多大的力量,就会连本带利地回击更大数倍的力量,而且形态不定。
或是风霜雨雪,或是电闪雷鸣,反正一切皆有可能。
这不,程初方暴力突围不过少顷,阵法的反击便已酝酿完毕,开始劈头盖脸往她身上砸了。
清新怡人的蓝天白云骤然转化成一片璀璨的星空。夜幕深沉,星光灿烂,每一颗星辰皆有固定的位置,互相之间勾连缀带,恰好形成了一个卦状。
阴阳交泰,相生相克,乾坤倒转,生死腾挪。
看到久违的卦,程初方心情极为复杂。
她永远也忘不了,自己是如何抄袭伏羲创卦的创意,指导伏羲创出卦的。这就好比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一个死循环。
正胡思乱想着,程初方黝黑的双瞳中赫然倒映出一束恢宏磅礴的光柱,犹如灭世神话中所向披靡的天罚,无声无息地携恐怖气势贯通天地。
光柱是由数不清的星辰光晕汇聚而成,外散内凝,且带着黑洞般可怕的吞噬之力,没有一点迟疑地当头砸向程初方,浩浩荡荡,威势无双。
单论这一道光柱,已经抵得过神农这般不以攻伐见长的圣人全力一击了。
程初方嘴角一撇,忽然很想问一句:神农圣人,你是认真的吗?
俗话说,圣人之下皆蝼蚁,蝼蚁怎可与猛犸象拼臂力?这一击轰下来,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修行人士会连化成灰都赶不上趟,换个人来,说是开局即终点都不为过啊。
念头千万,在心头生灭衍化,也只是瞬息之事。程初方提起剑,没有任何花哨招式,就那么直直地往上一劈,霸戾到极点的剑意就像云雾清风,充盈于天地之间,针尖对麦芒地顶上光柱。
光柱力量凝炼,剑气却比它凝炼百倍,第一剑腾空而起的刹那,卷动头顶无垠的星辰力量,“嗡嗡”的剑鸣宛如暴怒的君王发出的低吼,一声接着一声,后者总比前者激烈、清亮、凌厉。
剑意挥洒,像滂沱大雨,像暴雪飞霜,甫一与光柱接触,便爆炸开来。
“轰隆——”
震耳欲聋。
无数草药被席卷的狂风连根拔起,肆虐的剑气把卦形状的星空切割得支离破碎,仿佛烟花般热烈地燃尽自身最后的价值。
站在不停划落的星辰碎片……或者说烟花的灰烬,燃烧的流星中间,程初方衣袂翻飞,周身剑意纵横,生生营造出了“无敌是多么寂寞”的高手气场。
头铁如她,最终依然选择了硬杠。
毕竟,在她看来,这世间的纷纷扰扰没有什么是一剑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能,那就再来一剑,板斧和锤子自然也行。
这不是丧心病狂,而是不爱拐弯抹角的强者们最简洁明了,直接有效的处事方式。
阵法的第一波反击就此消弥于无形。
“真是麻烦啊,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怎么办才好呢?”挠挠鬓角,程初方一挽剑花,严阵以待地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下一波攻势,脑海中琢磨着该如何彻彻底底解决掉这座阵法。
她不能在这里就被阻拦住脚步,她还要进入神农陵深处,确认轻轻的状况。
这样想着,程初方脚下忽然涌现一阵强烈的颤动,好像有一股力量躁动着想破土而出,冲向高空。不多时,她又感到天旋地转,星河坠落,那地动山摇一般的晃动差点把她掀翻在地。
当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下意识转头打量四面方的状况时,却忽然惊愕地发现,自己所处的天地居然颠倒、翻转了过来。
脚下是万丈星海。
头顶是青青药田。
……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