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初方此刻做杂货铺店主打扮，广袖长裙，青丝如瀑，右眼佩戴的面具更添几分神秘感，丝毫看不出从前那个废柴宅女的影子。

不知怎么，看到这样的她，梁悠白居然开始怀念那与自己青梅竹马的腼腆少女。

“谢谢。”扫了他一眼，程初方澄澈的黑瞳中掠过他的身影，却没能停留太久。她接了杯子，两三口饮尽温热的水，又问：“你们决定好了吗？是走还是留。”

梁悠白转头看了自家队长一眼，淡然地反问：“那你呢？想走还是想留？”

“我当然是想走，而且一定要走。”把杯子还给他，程初方打着扇，不紧不慢地道：“来之前我与那位老者有过约定，你们随时都能走，而我有权继续探索。”

梁悠白深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地凝视她：“我发现，我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你。我们之间的距离，何时变得这么远了？”

程初方嗤笑：“何时变得这么疏远？在你加入星空局后迫不及待疏远我的时候，在你质问我是不是靠见不得人的手段成为星航员工的时候。”

梁悠白捏住杯壁，指尖泛白。

但不等他为自己辩解，程初方抢先道：“渐行渐远是你我关系到必然发展，你不用放在心上。现在的问题是，你们到底要不要往里走？如果要，我们便出发吧。”

“我们自然要走，而且会努力不成为你的负担。”双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神情严肃，仿佛在立军令状，“但是请你理解，我们没有你那么强的实力，我们是凡夫俗子，需要休息。”

勇气可嘉。

对于双锋的决定，程初方只有这一句评价，不过她没有说出来，免得打击到她们。

有节奏地摇着竹扇，她点了点头：“可以，那我们在此休整一下，等你们觉得休息够了，我们再出发。”

程初方不急。

轻轻如果真的在这里，那她就不会跑，什么时候见都行。何况，神农陵内藏着不少秘密和危机，她孤身对抗阵法也觉得有些疲惫，总得养精蓄锐一阵，才能更好地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双锋不置可否，又回了先知身边。

程初方盘膝席地而坐，将竹扇搁在膝前，随手摘了些草药苗编戒指。梁悠白在她身旁坐下，下巴搭在屈起的膝盖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的动作不快，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却暗含奇特的韵律，越看越使人心旷神怡。

梁悠白看着看着，竟不知不觉地歪头睡了过去。

……

兰若寺世界。

白衣生哆哆嗦嗦地抱着一卷画轴走出兰若寺破败的大门，却并未就此离开，而是蜷在台阶最下方的角落里，像抓着救命稻草般紧紧抱住画轴。

她面容俊秀，文弱儒雅，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叫人全然想不明白她是如何完好无损地离开兰若寺这座吃人的寺庙。看她的神色，也没有惶恐之色，只是苍白了点。

这生正是程初方初到兰若寺世界时偶遇的那位。被程初方救下的道姑正满世界地寻找她，殊不知她根本没离开过兰若寺，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藏身于此，那些追杀她的人一时半刻决计想不到。

“阿嚏！”

夜深露重，兰若寺又是阴冷之地，体质虚弱的生不由得打了个喷嚏，瑟缩地蜷起身子。许是身子冻僵了，打喷嚏的时候，她的手不自觉一松，怀里的画轴便“咕噜噜”滚下地去，飞快地铺开，露出画中景致。

只见那画上有诸多神异之景，每一副景都单独代表一个事件，整体来看讲的是一名女子乘小舟优游江上的故事。

若是程初方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幅画里画着的，正是自己在洪荒时游历的场景。而且这画，与太虚宫内道祖留下的壁画一模一样，没有半分差异，就好像原样描摹到了纸上一般。

画掉了，生手忙脚乱地将其捡起，掸掉灰尘后仔细地卷好，重新抱在怀中，这次抱得更紧了些，再冷也不敢打喷嚏了。

不知过了多久，生搂着画枕着膝盖，正昏昏欲睡。冷不丁打了个激灵，她一瞬间清醒了，警惕地抬头左顾右盼，眼底泛起慌乱之色。

恰好这时，一道清冷的声线悠悠想起。

“终于……找到你了……”

余音不绝，如仙音袅袅，惹来漫山遍野的欢欣鸟啭。鲜艳的红莲从兰若寺前的小路尽头盛开，有人足踏其上，轻盈行来，一步一莲，极尽动人。

生愕然抬头，双眸间映出一张圣洁的绝美面庞，与兰若寺中复活的飞天神子相有九分相似，余下的一分不同，是气质。

飞天神子飘逸幽渺，而这个人身上多了几分烟火红尘的妩媚。

看到他，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