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相较洪荒，现实世界的危险根本都不算危险，而且她的身份也不允许她做慌张无措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才是她应有的气度。

程初方自然不会那么自恋，怎么想就怎么说，哪怕那本来就是事实。她打着扇，搬出自己给自己立的人设，娓娓道：“我乃世外之人，自然不会受到世俗之事的侵扰牵绊。所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云先生如此聪慧，不会堪不破这一点。”

“是吗？既然程小姐不被世俗牵绊，又为何要执意进入神农陵？我看你对此处的执着不比那老先生少。”云天岐笑眯眯地问。

他很擅长抓重点，看的也比旁人深。程初方是杂货铺店主，按理说，她不该这么好管闲事，而应高高在上地端坐着，像远古的圣人一般。

可她却来趟了这淌浑水。

“我毕竟是人，是人，就注定心有挂碍，非了却心愿不能解脱。”程初方说着，瞟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即使不是人，是其他什么种族，也有相同的苦恼，不是吗？”

云天岐笑意不减，甚至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仿佛十分赞成她的观点似的颔首应道：“对，程小姐，你说的很对。”

这个男人的城府和滴水不漏的个性，程初方从那些被他坑过的人身上已经看得非常明白了，见他反应平淡，也并不觉得奇怪。

收起竹扇，她推开云天岐，双手枕在脑后躺了下去。眸光直直地望向天空，她惊讶地发现，神农陵里居然也能看到星空，并且比在外界看的更辽阔，更璀璨，就像钻石铺成的地毯，可谓巧夺天工。

程初方一时看得入了迷。

云天岐见状，跟着躺了下去，在夜风吹拂中眯起眼，看上去似乎很是惬意。程初方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眼睛依然一眨不眨地盯着星空，然而看了一会儿，她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天上的星星，好像正在按某种轨迹缓慢地移动。

眉头微皱，程初方的闲情逸致一扫而空，开始从整体查看星空的状态。这一看可不得了，直接将她惊得猛地坐起身，把云天岐也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他一脸疑惑。

“快看。”程初方指着头顶，将云天岐的目光引过去，“那像不像一扇正在开启的门？”

密密麻麻的星辰看似毫无章法，实则自有其排列规律。它们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遮天蔽地的太极图案，中间由阴阳鱼形成的分割线正逐渐拉开，每一次星辰的移动，都是它拉开的过程。

云天岐挑了挑眉：“多重空间？”

“也许吧。”程初方道，“我不知道这扇‘门’是不是通往神农陵其他地方，也不知道它开启后会发生什么事，最好能未雨绸缪，早做准备。”

“说的很对，我这就把其他人叫起来。”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云天岐没有耽搁，喊着其他人的名字将她们叫醒。

梁悠白几人本就只是浅眠，一唤便醒。再从程初方口中得知吵醒她们的原因后，一个个都变得精神抖擞，抄起武器严阵以待。

希望那是其他空间的入口，而非新的危险。

众人在心里默念道。

那扇门好像知道自己身份暴露，原本缓慢的开启速度蓦然加快，瞬息间张至最大，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周围风声大作，一股奇异而不容抗拒的吸力从天上传来，卷起无数泥土沙尘悄无声息地掠入洞口。吸力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稍有感觉，到能够把人带到空中，仅过去不足一盏茶时间。

人中，体重最轻的梦止已经双脚离地，若不是梁悠白和先知拉着，早已和泥土一起飞向那个洞口。

“程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面临突发状况，老人淡然如常，平平稳稳地站在程初方身边问道。

“进去看看，或许会有什么新发现。”程初方并不刻意抵抗那股吸力，任由自己轻飘飘地被吸向洞口，嘴里模糊不清地说：“比如你想要的东西，当然也可能是云先生需要的。”

老人眼睛一眯，很快又笑了一下，掩饰自己瞬间的失态。他不再开口，学着程初方的样子放松身体，来到洞口前。

被吸入里面时，他眼前亮起刺眼的光芒，不由得别开头去。双锋几人也与他有相同的经历，不约而同地握紧程初方给的戒指，借这一举动消融内心突如其来的紧张。

和第一次一样，程初方仍然是那个最先进入新天地的人，只不过这次，“新天地”看起来并不算友好。

遍布倒刺的高高的石台面目狰狞，斑驳古老的日晷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威严和冷肃。夜色深沉，为四面方高大的墙壁和建筑笼上一层神秘的色彩。风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味，那是血液在历经岁月沉淀后发出的味道。

高台四周放着个笼子，每一个笼子里都关着一只奇形怪状的异兽，有的在打盹，有的则虎视眈眈看着程初方这几个不速之客，獠牙几乎垂至地下，如同大砍刀，锋利而又霸气。

比程初方慢一步进来的几人被面前的场景惊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梁悠白握紧光刃，喃喃问道。

云天岐饶有兴趣地笑着回答道：“这座台子，这些异兽，让我想起了古地球的斗兽场的故事。”

斗兽场？

程初方幻化出长剑，迟疑着说：“所谓的斗兽场，把人和野兽划上了等号，野蛮且残忍，血腥且落后。更何况，神农陵是洪荒圣人陵墓，与古罗马斗兽场扯不上关系。”

“是吗？可是对于我来说，人和野兽，本来就是一种东西。”云天岐耸了耸肩。

“请二位把斗嘴先行延后，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弄清楚这里的底细。”老人语气平淡地提醒，“我想，那些腐朽的笼子是决计困不住异兽多久的。”

他的话刚刚说完，就有一头异兽长啸一声，用头顶破笼子冲了出来，证实他的猜测。

众人一惊，程初方的剑都要挥出去了，却见那头异兽并未攻击她们，而是轻巧跃上高台，趴了下来。

正当她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行古字缓缓浮出虚空，气势宏大，仿佛能遮盖诸天。

看到这行字，程初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程初方，那些字写的是什么？”先知轻声问。

“第一场，红衣黑发对巨齿兽。”程初方声调平平地念出那行字的意思，继而解释道：“就是让我们中一个红衣黑发的人上去与异□□手。云先生可能是对的，这里，或许真的是一座斗兽场。”

也或许是养蛊之地。

“红衣黑发？”梦止复述一遍条件，忽然想到什么，低头看向自己穿的衣服。

他是黑发，穿着红色的防护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