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转变
得盛宏图在医院住了十三个月,这一年多的时间,前来探望的人有很多,有军界的高层、族内的长老,乃至通合军委的代表,来的多了令他不免有些烦躁。
于是在回到家后,他一直闭门谢客。族内的事务和军内的工作统统交给了参谋长和族内的亲信,一心只伺候那些阳光房里的盆栽。
这些都是邢琳生前栽下,得盛宏图也喜欢,三个月的时间里他谁也没见,甚至连电话也很少接,除了吃饭睡觉就待在阳光房里。
“嘭嘭。”
内官敲开房门,小心翼翼的凑了上来。
“族主,外面来了两位客人......”
得盛宏图拿着花洒,眉头一皱:“不说了嘛,谁也不见。”
“啊是,那属下去回了蚺蛟队长。”
“蚺蛟队长......是宏兴来了?”
“是......是的,不然属下也不敢来打扰您。”
得盛宏图追问道:“另一人是谁?”
“不认识,之前从未见过......”
“把人带去会客厅吧,我一会儿过去......”得盛宏图想起宏兴之前的探望和在病房里说的话,突然觉得去会客室显得生分,于是改口道:“慢,还是把人带到这里。”
“是,属下这就去。”
不消片刻,内官带人走了进来。得盛宏图还在继续手里的活计,听到门响他抬头看了一眼,不想进来的竟是赵华斌。
“许久不见,宏图兄一切可好啊?”
得盛宏兴在后行了个族礼:“族兄的气色不错,不知是否已经痊愈?”
得盛宏图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
“啊,都好,已无大碍了......”
内官端上了茶水和香烟招待,可三人坐下后便陷入了沉默,场面令得盛宏兴感到有些尴尬。
“兄长莫怪,我今日下山与华斌兄闲聊,正巧他也无事,所以就相约一同来看望你。”
得盛宏图点起支烟:“啊,无妨,无妨。我也没什么事,有人陪着喝喝茶也好。”
赵华斌笑了笑:“说巧也不巧,我早想来看望宏图兄了,只怕没有宏兴陪着,你不肯见我。眨眼三十年了,宏图兄可怀念过,我们曾经并肩作战的那些日子。”
得盛宏图长吐了口烟气:“你还是那个直爽的性子,一点都没变......只是世易时移,怀念曾经除了让人徒增伤感,没有任何意义。”
赵华斌回道:“宏图兄也没变,还是那么的坦然自若。”
“都这个岁数了,不自若,还能怎样?”
“宏图兄谦虚了,得盛全族还指望着你带着他们重返荣光。用不了几天,军委对你的任命就会下到大兴。”
得盛宏图端着茶盏的手一颤:“什么任命?”
得盛宏兴接过话:“看来兄长是真不知道......华斌兄已于半年前向军委提交了辞职申请,韦主席签了字,高阁要你重掌大兴。”
短短几句话,让得盛宏图一时间有些混乱。经过荣飞刺杀自己的事儿以后,他一直在反思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行为,包括对儿子的教育,对两位妻子的亏欠,反倒是消解了对赵氏夺权的那份恨意。
“重掌大兴,能让邢琳和莫奈活过来?于你而言,人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得盛宏兴稍稍一愣:“我的话,自然是秉持道义、履行使命。”
赵华斌吐了口烟:“保境安民、消灾解难!”
得盛宏图轻轻敲了两下茶台:“有你二人,是大兴之幸。而我就算了,在家伺候着这些盆栽,挺好......”
赵华斌来前就听说,得盛宏图在经历过被儿子刺杀后性情大变,如今一看还真是所传不虚。
“我还是喜欢之前那个自负的宏图兄,那个在权力场上追逐的你啊。当着宏兴的面儿,我就直说了,眼下只有你能接下大兴的国防。”
“离了谁,这世界都一样转。”
“不不。”赵华斌摆了摆手:“宏图兄啊,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从今日起,我大兴军中的赵氏嫡系,统归你宏图兄麾下,也包括我本人在内。”
得盛宏图一怔:“你我两族之间的矛盾,怕是一天一夜也说不完......我若是你,就该发动下属在军内造势,逼迫军委收回成命。把主位交给我,你就不怕多年心血付之东流?”
没等赵华斌解释,得盛宏兴从旁插话道:“兄长没明白华斌兄的一番苦心,他是在为整个大兴在考虑,而非赵氏一族。当年夺权是如此,如今让权也是如此!”
“如今大兴所遭受的外部压力,只有兄长当权,才能使两族精诚团结共渡难关。”
赵华斌附和道:“宏图兄,今日之大兴比世战之时的情境更为复杂。”
“你我两族在政见上不合,虽发生过不少的摩擦。可若宏图兄不接主位,得盛和赵氏就仍是对立的境况,大兴就还是一盘散沙。”
“世战后的繁荣来之不易,若你我不能团结一致,那三十年的付出都将会全部白费。我盼望着宏图兄能够摒弃前嫌,以国家和民众的未来为重。”
得盛宏图沉默了一会儿:“子锋刺杀襄龙,你只有辞职才能不使赵氏一族受连累。与你们不同,我的志向从来只有得盛一族的兴衰,从不关心大兴的兴亡与否......所以,我没有接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