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半个月的光景。
柏山附近的阴雨,渐渐停歇。
可随之而来的,却又是隆冬的呼啸寒风。
秋雨伴冬,大雪将至。
这一年的云锦国,似与往常全无区别。
只不过是……雨季有些绵长,小国君有些懒政。
可这些,与大多数为生机奔走的凡俗,关系并不算大。
皇都的宣阳大街上,新开了一家琼宝阙。
极为少见的贩卖些方士丹散,亦或武者典籍功要,客人稀疏清冷非常。
此刻商楼的第三层。
味道奇异的水雾逸散,朦胧之间有女子沐浴。
晓怡便如此慵懒泡在殷红药汤中,修行汲取着金丹境的血道精粹。
且还持握着一侧书卷,已是被纤手上的水露打湿,她便就如此随意翻看着。
……是关乎邻国的神鬼异闻。
小姨美眸中带着思索,品读的津津有味,甚至忘记了运转青龙血典。
像是又回到了二十年前,乃至三十年前。
她以往在国公府,在长生坊,手边便经常有这一类的鬼怪杂谈。
如今亦然。
只不过,以往只是看个新奇,眼下却是为了司幽娘娘的香火之事筹备。
神,他们家便有。
鬼……似乎距离也不远。
更甚至家里还有个半妖……就在隔壁。
……
顾清欢一袭素裙,阖眸入定修行调息,也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安安静静的修行,日日丹草伴身。
她不仅是龙属半妖,更是九妙药体。
析理药性的天赋超乎寻常,除却最适合炼丹外,也最适合汲取丹草珍萃修行。
近来时而随同主人一起去紫珠坐坐,和几位紫珠的师兄师姐一起帮她裁定奇丹,共同炼制最适合她眼下修为的小散。
更有甚者,不少丹草她直接服下就行,无需如何炼化成丹。
及至巫蛊手段增益,眼下修为也开始愈发接近金丹。
只待筑基后期的神识养炼得当,便可尝试……明显比姝月更快一些。
……
姝月当真就有些惨兮兮了。
商楼的小居卧中。
这会儿还在入定打坐,微蹙着黛眉似是难以承受。
身后则是赵庆扶肩陪伴着,借助自身琉璃金丹,分出最是精纯的灵气滋养娇妻。
一侧更是柠妹恬静倚坐,无声之间的七魄律动,影响着姝月修行的心境与感触。
姝月近来,全然是夫君和柠儿带着她修行。
除却三人一起双修,便是陪她打坐调息。
以至于娇妻眼下,感觉最舒适的光景,竟然是陪夫君神识交修之余,能和晓怡一起喝喝茶闲话就好。
“夫君……”
姝月打坐间阖眸开口,闲话低语着:“咱们只留下云锦国,这一处血楼吗?”
“褚良兴饶城还有咱们的小居,我和清欢上了锁还设下了禁制。”
赵庆同样闭着眼,心思全都沉浸在娇妻经络之间。
果真是发动机不一样,修行起来就是累的很,他这个帮客都难免疲惫,不由更是心疼娇妻。
此刻分心轻笑道:“江府啊。”
“等以后吧,这云海仙路若能顺遂……”
“兴饶城也可以留下一座血衣楼,就让江府那丫头承一道血衣传承好了。”
柠妹则是水眸扑闪,笑语无奈道:“这仙路布道也没什么意思。”
“咱们开业多久了,连个修士都还没见到。”
听闻此言。
赵庆不免心中古怪。
直言玩味着:“打化神有意思,柠儿去吧。”
柠妹:……
“那咱们还是安静待着吧。”
眼下十二楼的仙路,实则是僵滞着,根本无法前行一步。
全无任何希望。
只有等皮无妄和曲盈儿,双双元婴之后,才有机会窥测一丝前路。
更不提各脉还有少数筑基呢。
姝月便是其中之一,而被姝月打废的九剑行走,更是其中之一……
赵庆脑海中阴华荡漾。
传来司禾的古怪轻语:“都一直想上仙路。”
“现在真上了仙路,又根本没辙……”
赵庆也轻笑吐槽:“云海楼主弄这试炼,真他妈的弱智啊,这谁能打得过?”
“让筑基打化神,姝月看的话本都没这么离谱,梦主说不定是做梦做多了,脑子的确不怎么好。”
司禾眼下远在邻国,受邀翠鸳和菩提两脉,去摸索香火事宜了。
直白些……就是显化神迹,先弄个塑像出来。
她心下玩味,无语轻语着:“两个小元婴根本打不过,把道兵给光头都打不过,见面没几下嘎嘣就死。”
“跑得慢都化成灰了。”
“我就是化神我能不知道?”
“也就是楼主布下的试炼了,根本想象不出来,那化外祸祖究竟得多弱,才能被咱们弄死。”
赵庆不免一阵牙疼。
谁说不是呢?
要是三五个楚欣那样的,说不定还能联手在化外越一境。
可现在,光头都还是金丹呢,哪有真正的元婴底蕴?
估摸着光头这会儿,心里已经把梦主祖宗十八代都骂完了。
正当赵庆陪着姝月修行,分心闲话之际。
突兀有些意外的睁开了剑眸,神情难得有些疑惑,轻笑称奇:“有客人来了,练气三层……”
柠妹也倏地水眸多了几分笑意,无奈笑叹着:“真不容易啊……还是个老婆婆。”
……
琼宝阙第一层。
原本百无聊赖翻看着玉简的项沁,也同样目露几许意外,打起精神步入柜台等待着。
近来都是她和晓怡轮换守着。
商楼开业总得有人做生意啊……血衣就他们五个,姝月和清欢日日修行。
天香那边,蒲师姐和红柠叶曦,也得轮换去柏山助阵,赵庆根本指望不上。
好在大家是真正的血衣客卿出身,这点儿业务根本不碍事。
没太久。
一位精神矍铄的鹤发老妪,手持一杆蛇头石杖,出现在了宣阳大街上。
浑浊的眸子随意扫视,脚步却又显得轻盈。
几乎没有任何停留,便临近了琼宝阙外,用手中的蛇杖轻轻一抵,掀起了商楼的纱帘。
项沁美眸微动,当即浅笑迎接。
“难得有道友亲临,坐。”
“妾身项沁,不知道友名讳?所为何求?”
道友!?
听闻面前貌美女子的笑语。
老人瞬时心下警惕,转而周身散发的气势也开始内敛。
面前如此年轻的女子,竟然是一位修士!
她全然不曾看出!
项沁……项沁……如此年轻貌美,又是哪国哪城的仙友?
“林仲贤。”
老妪眸子微凝,轻轻将蛇头石杖放在身边,入座无声。
项沁不免有些意外。
这林道友,似乎不爱说话?
她心下微微古怪,与赵庆晓怡神识交错,心知是他们给老人吓到了,谨慎不敢多语。
不过项沁也拉不下颜面,佯装的太过孱弱唤一声前辈。
毕竟在九十州身为血子,又是明月府少宗,眼下金丹修为……
她稍稍思衬,似是寻常疑惑笑问道:“林道友入我商楼,是打算采买珍资?”
老妪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是谨慎盯着项沁。
她原本的确是听闻这家琼宝阙,售卖方士药散,效用极佳,好奇过来看看的。
可眼下……
“不知道项掌柜,是何修为?”
项沁不由心下无奈,我能是什么掌柜?
掌柜在上面看着呢。
她轻笑摇了摇头:“与道友差别不大,妾身只是年轻些。”
“还不知林道友有何所需?”
林仲贤稍加思量,虽说不太相信,却也谨慎压下心中疑惑,猜测眼前女子至少练气五层……
她沉吟少许,也收起了原本的打算。
认真低语道:“售卖修行宝资的商楼,实在凭生少见,还望道友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