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填完表格，叫马克过来填。并拿起自己的表格吹吹干。对杰克说：“早就有女士们可以进入高等学院学习了。杰克，你的观念太落伍了。”

罗伊一开始是最不爱学习的一个，被克里斯和杰克收拾了几次，认命开始学习词汇。当他可以连蒙带猜看懂报纸的时候，学习热情变得高涨起来，并热衷于给其他人传播他看过的小道消息。

杰克掐掉烟，对罗伊勾勾手指。

罗伊开始警惕地往后退。但是没什么作用，杰克在眨眼间靠近他，并把他的头箍在腋下，使劲儿揉搓他的头发。

克里斯时不时吸口烟，看着他们打闹。冷淡的不像个十五岁男孩。

最小的昆西完成了自己的表格，克里斯上前把表格，钢笔，墨水重新装回纸袋。拿起鸭舌帽，盖住他满头棕色头发。

“我下午把表格送去给柯林斯小姐。”

克里斯离开了破旧的厂房。

五人中，只有罗伊注意到了，克里斯穿上了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外套。

克里斯乘上去往富人区的电车，他曾经在三年前的时候，跟随布朗夫人来过柯林斯家，当时柯林斯先生拿出了一笔钱，捐给了教堂，教堂把其中一部分拨给了布朗夫人，而布朗夫人用这些钱的一部分给他们买了一身棉衣。这些棉衣让他们度过了三个冬天，免于被冻死的命运。毕竟在有棉衣之前，他已经埋葬了不少抱团取暖的小伙伴，他们没撑到有棉衣的时候。

那时候他十分懵懂，只凭着本能活着，但是他记下了去柯林斯家的路，也记得有一个比他高出一截的小女孩，穿着白色的裙子，红色的皮鞋，在他被怀疑是乞丐和小偷而被警察盘问时，替他解围，还给了他一个苹果。这个苹果后来被他拿回去切成好几份，跟小伙伴分着吃了。

又过了两年，他迅速拔高长壮，再相见时，他发现小女孩并没有认出他。

她帮助他只出于善良的本性，对待其他贫苦的人也是如此。然而包括他在内的这些人，却没有被她真实地放在心上。

看到可怜的孩子，她会给他们食物，但是并不会心痛。快要死亡的老人，她会替他们祷告，但是不会因为他们的逝去而难受或流泪。

冷漠又仁慈。

但是，现在却突然有了变化。现在的莉莉，有明确的目标，对其他人的情绪十分敏感，看到他因为工作而有许多伤痕的手，眼睛里流露出怜悯和不忍。为他们准备的表格，十分仔细，甚至周全地准备了钢笔和墨水。

他想再试探一次，看看这个莉莉是不是真的不一样了。

他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他想这么做。那么他就会去完成它。

即使他现在有着文明的外衣，但是仍然保留了野兽的习惯。直觉高于思维。

夕阳中，陆萍萍身姿摇曳地慢慢走回来。今天她陪着布朗夫人见了几位曾经捐赠过钱物的富商，在布朗夫人的介绍下，陆萍萍表达了来意。然而，严峻的就业形势让几位精明的商人三缄其口，不愿应下给几个半大小子一份工作这个难题。有些绅士还能委婉地拒绝，并捐了一笔钱给布朗夫人的事务所，有的商人不仅直接拒绝陆萍萍的请求，还嘲讽地说：“这些事情应该交给男人来解决，再不济也是已婚的夫人。像柯林斯小姐这样的年轻小姐，没事应该练练厨艺，作作画，打扮打扮，等着嫁人就行了。难道还真想成为慈善家，改变社会么？”

布朗夫人和陆萍萍都非常生气，布朗夫人自持教养，根本说不出难听的话。陆萍萍深谙气死人不偿命，骂人不带脏字的精髓，对着有严重性别歧视的商人说道：“如果男人都像您这样，我宁愿去做慈善家。再见吧，先生。”愉悦地看着商人被她气的七窍生烟。

但是，出了门，陆萍萍就有点后悔。本来还想做做其他商人的工作。但是，她对其中一个这么不客气，只怕是要坏了名声。会增加其他商人的不信任感。

下了电车后，陆萍萍慢慢走回家。路上全是戴着绅士帽的男士，偶尔有穿着窈窕的淑女走过。在陆萍萍观察其他人时，殊不知她也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

本来这个时代，街上大部分都是男士，陆萍萍这样年轻美丽的女士走在街上，不停地有绅士们回头看，不少绅士举起帽子以示善意。陆萍萍报以微笑。

这幅画面牢牢印入克里斯的脑海。他沉默地等着陆萍萍走来。然后在离她家有一段距离的位置拦住了她。

“柯林斯小姐。”

陆萍萍转头一看，见到了克里斯。她的第一反应是克里斯来要工作了。随即又想到才过去两三天而已。

“布莱克先生。你是有事找我么？”

克里斯递给陆萍萍一只袋子。说道：“我们的简历，钢笔和墨水都在里面。”

陆萍萍接过袋子，拿出每个人的简历，认真看了起来。

碧绿色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几张牛皮纸，金发微微垂下来，耷在她的前额。她的耳侧别着一支深绿色宝石发夹，非常适合她，也很衬她的眼睛。

“她去布鲁克林的时候，特意穿的朴素了。”克里斯想到。

“填的很棒，布莱克先生。这超出了我的预期。我觉得带上这个，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了。”陆萍萍微笑着说。

“柯林斯小姐，谢谢你的称赞，但是今天，我主要是来澄清一下您的保镖对我的误解。”

陆萍萍有点莫名，保镖？大卫先生？

“大卫先生说什么了吗？”

克里斯看着陆萍萍的眼睛，忧郁地说：“我从来没有对您的觊觎之心，我知道您和我在不同的世界。这点请您和您的保镖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得到一份工作。”

陆萍萍克制不住地想脸红。虽然这事不是她指使的。但是被人误会，真是太尴尬了。

“布莱克先生，请你相信我，这不是我的意思。这里面也许存在什么误会。我会好好问问大卫先生，然后给你一个解释。”

太尴尬了，大卫简直在给她拖后腿，并且是未经她同意的一些行为。

“那就这样，布莱克先生。我先告辞了。”说完，陆萍萍就迫不及待离开了。

看着陆萍萍仓促离开的背影，克里斯愉快地笑了起来。这位莉莉小姐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美丽的躯壳突然有了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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