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现在。”
又是那条熟悉的土巷子,吉安和陈景黎将马儿拴在叶子打卷的柳树上。
守门的衙卫对陈景黎并不陌生,直接开了门,领他们去见牢头。黄牢头一看又是吉安,客气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姑娘怎么不早说是参军的朋友?”
当下奉了茶,先请陈景黎坐下,麻利地带着吉安又去了女牢。
很快,吉安就又见到了玉樱。大概是清楚了自己并未杀人的缘故,她看起来比前两次轻松了很多,有些随遇而安的意思。
牢头走后,玉樱拖着锁链‘扑通’跪在吉安面前,“沈姐姐,我们非亲非故,多谢你一直帮我。”
吉安忙扶起她,笑着说:“既然有缘遇上了,做这些就是应该的。”
两人对面坐下,吉安把钱生认罪和余吉塬中毒的时都告诉了她,直言问道:“到底为什么?余公子只有在你房里才能睡着呢?”
听说余吉塬中了毒,玉樱也急了。她想了又想,懊恼地说:“这个我也不明白。余公子的确说起过这件事,可是我并没有刻意做什么……我记得他第一次来,就在我房里的榻上睡着了。”
“我那时年纪小,不会曲艺,也不会说笑,曾以为他是因为太无聊才睡过去的。”
玉樱说不出所以然,这是吉安最怕见到的。既有果,必有因。她耐下性子,像个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的淘金汉那样,对玉樱说:“把你和余吉塬的事,从头说一遍。”
玉樱认真地回溯起来:她从小父母双亡,被舅母卖给了竺香苑后,起先一直跟在姑娘们身边做使唤丫头。
她长得不美,不擅长逢迎讨好,连件乐器也学不会……可是没想到,第一次见客就被余公子看中了,还下了每月十两的包银。
有了恩主,玉樱从小黑屋搬到了敞亮的楼上,身边还有了阿九。她又高兴又害怕,虽然每天都希望再见到尔雅的余公子,他却再也没有来过。
鸨母对于有人肯包玉樱喜出望外,恩主不来,她时常过来敲打玉樱,催她使人去请余公子。别的姑娘也常当面嘲笑她,说这位公子肯定转身就后悔了。
玉樱不怕嘲笑,却害怕再回到满地老鼠蜒蚰的小黑屋里去。
她壮着胆子让小厮去余府请他。后来有一天,余吉塬终于来了。玉樱掐着手心和他对面坐着,紧张得浑身冒汗,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听见他在问自己:鸨母对她可还好?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玉樱不敢看他,只用点头和摇头答话,连阿九都替她着急。
后来,玉樱久没听见余吉塬开口。直到阿九轻轻走过来告诉她:“小姐,公子睡着了。”她才明白自己干了什么蠢事情。
玉樱不敢惊动他。和阿九一起撤了榻上的茶桌,替他盖上薄被,闭门退到了卧房里。
玉樱记得那是个秋日的下午,他一睡就到了第二天的早晨。醒来的余吉塬神采飞扬,和之前完全不同。当他发现自己竟这样睡着了,大笑不止。
就这样,他从隔三岔五来一次,慢慢变成了每日都来消遣。而身无所长的玉樱,成了竺香苑里最令人羡慕的姑娘。
“我只当是自己运气好,哪里会想到一切都是有代价的,不过早晚。”玉樱最后这么说,轻轻叹了口气。
听起来是个很正常的故事。玉樱什么都没做,难道是那间屋子有神力?已经搬过整间屋子的吉安对此抱有怀疑。
“余吉塬在你那里,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玉樱回答:“余公子对吃喝并不挑剔,是和我还有阿九一起用晚膳的。”
“那是在他睡醒之后?”
“对。”
沉默沉默。吉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余吉塬既然起初对于青楼并不感兴趣,他为什么会去竺香苑?
玉樱告诉她:那天余吉塬是和另外三位公子一起来的。他们在正厅楼上包了雅间,其他三人点了姑娘陪酒,只有余公子点了她,却没要作陪,始终是一人坐着。”
玉樱并不认得那些人,后来也没见过。
一场相谈,耗费时间良久。吉安走时告诉玉樱,稍等几日,她就可以离开这里。
玉樱高兴又担忧,为自己茫然的将来。
监牢外的倒座房里,陈景黎守着一盏茶在等她。见面松了口气问:“如何?”
“不能说毫无所获。”吉安觉得,自己前十八年用过的脑子,都不如这几日多。
两人出了小门,吉安突然想起和余吉塬‘一个时辰’的许诺,立刻跟陈景黎招呼了一声,上马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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