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钱推着余吉塬来到床边。看见她,余吉塬终于安下心。愧疚却更深。
陈景黎亦在一旁坐下,语气稍显苛责地问:“余公子,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余吉塬自责道:“都是因为我。”
陈景黎默叹口气。灯火飘摇,当下二人再无别话,一左一右守在吉安身边。渐至夜深,余吉塬没有告辞的打算,陈景黎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如此到了天明。
天亮了,守了一夜的两个男人眼窝凹陷,唇边冒出青色的胡茬。阮氏早起过来相看吉安时,被屋子里的这幅景象懵住了。
余吉塬和陈景黎神情一致地对她行礼。余吉塬道:“吉安这几日有劳夫人照顾,等她稍好些,我再接她回去。”
阮氏道:“余公子不必客气,尽管让吉安留在这里。我方才已经叫人去请四娘他们了,片刻就到。余公子就在这里用早饭吧?”
余吉塬一身狼狈,如何能再见他们?于是道:“多谢,不用了。”
余吉塬再看看吉安,请辞离开。他一走,阮氏便叹道:“虽说不是真夫妻,余公子对吉安倒有情有义。”又埋怨儿子道:“你怎么也陪着守了一夜?当班时倒要犯困了!”
陈景黎道是无妨。将吉安托给母亲照顾,打算去府衙里点个卯,若无事便速速回来。
收到阮氏送来的口信,四娘和沈东明很快赶到了陈宅。阮氏先领他们去看过吉安,因她还未醒,几人转到厅里喝茶说话。
与阮氏相比,四娘和沈东明对吉安嫁进余府的内情更为无知。
听阮氏说过始末,两人愣在当场,呐呐不能言语。尤其是沈东明,一想到吉安往日为阿江毁了面容,今日又为他治病,拿着休书与人做妾卖命。堂堂七尺男人,竟泪如泉涌。
四娘与他一样,只看吉安弄成这副光景,竟然躺在陈宅里,料她必是受尽委屈。一边自责一边只想着如何弥补。半日才想起来问阮氏:“大妹伤成这样,余府便不闻不问么?”
阮氏道:“也不是。昨日阿黎将吉安带回来之后,余少爷也在这里守了一夜,到早上时才回去的。”
这时,阿丰笑着走进来道:“夫人,沈姑娘她醒过来了。”阮氏和四娘他们听了都很欣喜,立刻起身去了西厢房。
吉安醒来时有好一瞬的懵怔。四周糊着白棉纸的陌生房间,太阳明晃晃地耀眼,自己这是在哪里?余吉塬呢?
想到余吉塬,吉安‘腾’地撑手坐起来,带动脖颈侧的剧痛,一颗心仍为脑海里残留的刀与血惊跳不已。她记得自己救了他。
房门吱呀打开,阮氏和四娘他们一起走进来。四娘看见苍白的吉安,眼眶里满出泪水,忙抬起袖子擦了擦。
阮氏上前道:“吉安,觉得好些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吉安猜这里应该是陈家,只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稍动了动四肢,抬手摸过颈上的纱布道:“多谢师娘,只是划伤。”
阮氏摇头道:“医士说都割到血脉了。听师娘的话好好歇着,姑娘家不要太逞强。”
四娘跟着说:“大妹,你师娘说的对。以前四娘糊涂,叫你受了苦。现在你明叔治好了病,咱们一家人重新好好过日子。”
吉安闻言朝沉默的沈东明看去,见他确实不用拄拐,站得稳稳的,立刻就笑了。沈东明却面带愧色,不吐一字。
阮氏道:“吉安,你向来心善孝顺。现在你明叔也好了,阿江也大了,正好能安心地去平京找你爹娘。”
四娘与沈东明忙问:“大妹,你真的要去平京?”
吉安笑笑道:“我是有这样的打算……”沈东明不免着急,打断道:“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叫我们怎么放心?”
阮氏笑道:“怎么是一个人?沈爹你忘了,我们要举家迁到平京去了,吉安随我们同行,还能叫她受苦?”
四娘和沈东明闻言稍安下心来,却总觉得突然。吉安并未打定主意,却不能反驳阮氏,便想私下寻个机会,再和四娘他们解释。
此时,换了衣裳又匆匆赶来的余吉塬正在门外。榆钱见他停了半日都不说话,便问:“少爷,咱们还进去吗?”
余吉塬道:“我们稍等一会再来吧。”</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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