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若晴是三年级的时候插班进来的,当高挑漂亮的若晴随老师走进教室,着实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消息灵通的同学早已当起了宣传大使,小声议论着她是因为生病休学一年,才降到了他们年级,因此比一般的同学都要大一岁。
千树同样认真打量着新来的同学,她眼角微翘,笑得自信而张扬,只有那张过于苍白的脸才让人看出她身体微恙。千树特别喜欢她身上乳白色的公主裙,那是自己不敢尝试的款式和颜色。身后的猴子故意用尺子戳她的后背:“这才是公主!就算是灰姑娘也得有公主的底子……”
千树深吸口气不理他,自从被猴子看到过自己珍藏的灰姑娘画册,他就不停地对她冷嘲热讽,即使没有回应也能一个人自导自演,玩得不亦乐乎。台上的女孩注意到他们的状况,盯着千树脸上隐忍的表情,突然大声说:“那位同学,用尺子戳人很痛,如果你不知道有多痛,我很乐意亲自示范!”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投射在猴子还未收回的钢尺上,却没有太多情绪,原来是廖千树,她不就是用来欺负的吗?新来的同学太大惊小怪了而已!连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许若晴同学,你想要坐哪里?赶紧准备好,我们还得上课。”
许若晴拿着书包走到千树桌前,笑着说:“这位同学,请问你可以把位置让给我吗?后面的空位比较适合你。”
千树始终埋着头,以为自己又一次成了别人消遣的玩物,连新来的同学都不放过她。认命地收拾起课本准备起身,却被若晴制止。她凤眼微眯,笑得分外灿烂,指了指千树身旁的胖子:“这位同学,你可以让一让位吗?我喜欢你的位置。”
不仅千树,整个班级开始沸腾。
有人主动和廖千树当同桌!是为了方便欺负她吗?还是准备收她当自己的奴仆?反正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反抗就对了。
胖子赶紧照着吩咐收拾行囊滚蛋,若晴大方坐下。“你好,我是许若晴,以后我们就是好同桌了,请多多关照!”
也许是那天的阳光太过耀眼,投射在她更为灿烂的小脸上,晃得千树好半天才回过神,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学着她说话的方式回应:“你好……我是廖千树,请……请多多关照。”
八岁的千树第一次觉得,这样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名字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就像无数次在电视里看到的,自信从容地对一个又一个人说,我是廖千树,仿佛这是件多么令人骄傲的事。
自从和许若晴成为同桌,千树的生活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也许是因为年长一岁,那时的若晴总有种女王范儿,让人不自觉信服,连带着在她保护范围内的千树,也不再有人敢明目张胆对她使坏。
课堂上学生最钟爱的小动作非传纸条莫属,若晴会在千树答不出问题涨得满脸通红时将答案写得又大又清楚给她场外救援。如果老师同学们嘲笑千树的笨拙,她就忿然在纸上画下一个个猪头,并在旁边注释,猪头才问这么变态的问题!甚至在她们被气急败坏的老师请出教室的时候,若晴也能吐舌做鬼脸,缓解气氛安慰手足无措的千树。
很长一段时间,千树整天整天赖在若晴家,喜欢她们家安静温馨的小套间,喜欢光线充足的阳台,喜欢若晴的棉被上残留的阳光味道。放学后,她总是跟若晴回家,在她家阳台的小桌上一左一右地写作业,窝在沙发里一起看动画片等着大人们回家,而她等来的往往是母亲的助理,知道了她的藏身之处按时上门领人。
偶尔若晴会跟着千树回家,感慨她家的豪华之余,总觉得少了几分人味儿。她们在墙上画了一个个猪头,狠狠批判只知工作不顾子女的父母最可耻;她们将父亲心爱的酒窖翻了个遍,将年份最久远的一瓶打开,喝了几口就东倒西歪,趴在沙发上过了一晚;她们也会胡乱拨弄客厅里的顶级钢琴,发出零乱不堪的音律,惹得邻居上门问罪。
……
闹钟奏响铿锵有力的催命曲,千树睁开眼看到窗外依然暗灰的天,知道再一次调错了时间。困意散去不少,她用手揉了揉眉心,试图理顺不断涌出的回忆。
自从见过许若晴后,那段被刻意掩埋的记忆便如泉涌般倾泻而出,在脑中再次鲜活了起来。不仅是若晴,还有另一张让她咬牙切齿的脸——谢南霆。说来也怪,自从她在歌唱比赛中得奖并签约成歌手后,谢南霆就不再对她冷嘲热讽,甚至遇见都不待见她。千树将这现象归结为“欺软怕硬”,原来这位混世小魔王欺负人只挑软柿子下手!
这些年舞台上的风光和汹涌的掌声差点令她忘记了曾经的一切,那个胆小懦弱的廖千树。可只消一些零碎的提示,就能拼凑起所有。脑中突然浮出一句话:岁月是朵两生花。翻过昨天的记忆,兜兜转转的她们回到了同一个圈子。
她掏出脖子上的项链,莹润的珠子在暗夜中发出微弱的光,只一点点便重新燃起了千树内心的火焰。她握紧珠子放在胸口,在心中默念:“珠子啊珠子,我就要进入高中了,真想一直带着你,可是爸爸说这颗珠子会反噬主人,需要休息调整。所以我只能和你分开,不过我相信有你陪伴了那么多年的我,一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千树起床,在衣柜里挑出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衬得皮肤愈加白皙,泡泡袖的设计以及点缀的蕾丝花边,宛若童话里走出的小公主。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露出小小的梨涡。“廖千树,你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