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因为愤怒?
该死该死,他不该研究这些无聊、愚蠢、毫无意义的事。
如果此刻有把刀就好了,这样近的距离捅起来会比较准,刺起来不会跑偏,一刀要不了他性命,或者能再补上一刀,甚至无数刀。
“假设”就如同生命里那个“如果”,一定有一个不尽人意的结局。
寒情夙不想死,至少在没报完仇之前不能死,是以得想个周全的谎言蒙混过关。遂他勉强挂上淡淡笑意,假作天真无邪道:“教主误会了,如今我已无家可归,你好心好意款待我,对我总体来讲也算不错,好吃好喝从不吝啬,珠宝珍藏也没少我,我何不既来之则安之,收心留下。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再者,《孙子兵法》并非是讲阴谋诡计之书,人道是盗亦有道,兵家更是满满君子之道,上将军一生征战沙场,只为国泰民安,家国安/邦,以武出征,以德服人,如此大丈夫,决计不会留个有损道德之书,与后人研读。依情夙来看,”不战”二字乃是书中精髓,两两相杀,何如求全为宜。”
冷终命轻蔑一笑:“可不战,并非不打战,是竞争之中求和平。而弱者,是没资格求和的。”
意思是,以他现在的身份,连同他打商量的资格都没有。
寒情夙本想忽悠他一通,原来这恶魔懂得比自己还多,其实怎样看他都不像个爱文学的,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不可貌相,水不能斗量!
他不怕死继续道:“算你说得有理,可站在不战不战的立场来战,也该万变不离其宗去战,离了宗,可就不算君子了。”
冷终命抱他的手紧了紧,将他肩上的衣服一把扒开拉下,冷魅道:“我从没有说过,我是君子。你心里怎么想我,我便是你想的那种人。”
他很抬举自己,他什么时候拿他当人过,唤他畜生都算是高看了他。
寒情夙根本没心思再同他鬼扯,身上衣服被拉得松松垮垮,随时可能春光乍泄,绯色满园,假如此刻恶魔他兽性大发,生出什么造孽想法,他应该想想如何让自己死得体面一些。
他好歹是相府公子,他要尊严。
就算无法报灭门之仇,也该保全清白在人间。
冷终命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寒萧的表情稍微收了收,替他将衣服拢上,又好心拿起一件衣裳为他套上,静静道:“今日不会打你,也没心情动你。走,带你去看样有意思的东西。”
不打、不动……原来,他是吃饱了过来的。真替那男宠悲伤,能喂饱堂堂幽冥教主,下场应当十分惨不忍睹罢。
该死,胡想些甚。
他爱动谁动谁,只要不动他就好。
明哲保身,是非莫论。
寒情夙是被拽着出藏清苑的,因为他根本不想去,而恶魔根本没耐心管他想不想去。出门时那两具不知死了还是没死的登徒子,已无踪影,只有初脉同衍埋跪在十米开外。见到教主出来,两人默不作声叩了三个响头,然后便听恶魔冷清道:“去玉策那领罚。”
他将眼睛往前看去,冰烦还是一副僵尸脸站在桃树下,此值八月,树上无花,倒是一旁的断肠始娇开得甚是好。
寒情夙许是真的太久没出门了,偶有阳光射下来落在他脸上,他极不适应拿手掌去挡,手指透过阳光有淡淡感伤,像人生有太多无常。
从前那些吟诗弄墨,琴棋书画的生活,应当再也回不去了
耳边忽然飘来一句好听的声音:“以后,我会带你多出来见见太阳。”
寒情夙错愕一下,仅仅一下,心里却冷骂道:本公子才不会感动,我要的可不是出来见见太阳。
逃走、杀他,才是他的目的。
来到会客大殿时,里面站了四人,各有特色的四人。
一位是穿着极其妖艳满身红衣的美男子;一位是手握秤杆风度翩翩的黄衣公子;一位是头戴玉冠束发封帛的紫衣侠客女子;还有一位站姿懒散风流痞气的墨衣小少年,约摸同他年岁相仿。
众人看见教主同寒情夙进来,各自拱手行了礼。
那小少年很没礼貌道:“你便是那只狐狸?总算见到你了。”他扔了一锭银子给手拿秤杆的黄衣公子,一脸服气道:“我输了,这妖孽委实比天下第一楼的少卿公子好看!”
他讲完又仔细多看了两眼,心叹:同样是人,怎么就能这样好看。
此刻墨衣小少年能感觉到很疼,为啥呢?因为恶魔像打寒情夙一样赏了他们两人各一掌,两人捂着胸口立刻老实下来。但那黄衣公子,似乎完全不在意那没分量的一掌,得心应手挥动手中秤杆,眼神里笑意悠悠。
冷终命道:“知道为何挨打么?”其结果不太统一,一个说知道,一个说不知道。最后说知道的那个墨衣小少年又被无情挨了一掌,虽谈不上疼,他却深感丢脸。
尤其在美人公子面前丢脸。
其实寒情夙看那拿秤杆的黄衣公子比较稳重,以为他会说知道,但他让他的猜测落了空。可惜了那墨衣小少年输了银子又挨打,折了夫人又赔兵。
冷终命朝那侠客女子道:“拿上来。”
侠客女子领命,很快就从后堂拿出三个金黄绣缎的锦盒,放在桌子上。恶魔放开寒情夙的手,浅声道:“送你的礼品,打开看看,满意否。”
寒情夙第一反应,他是吃错药了么,无缘无故送甚礼品?这厢玩的哪出?可他命令了,他不能不开。当锦盒被打开的那一刻,他彻底震惊了。
那是三个血淋淋的脑袋,狰狞的眼睛死都没能闭上,他吓得惊叫,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摇摇颤颤倒在地上。那个恶魔,他怎么能这么残忍?
怎么可以!!!
人命不是儿戏,可他想杀就杀,想想之前还同他谈什么《孙子兵法》,简直笑话。
他很努力爬到冷终命脚下,嘶吼诘问他:“为何如此不重视人命?你杀人便杀人,何必一定要拿给我看?是想警告我,将来下场同他们一样悲惨么?就这么不待见我,非要我痛不欲生才满意?”
冷终命极平淡言道:“我说过,会杀了你曾喜欢的所有人,我话出必行,从不喜食言。”
甚?
他喜欢的人?
这三人他根本就不认识,谈何喜欢?他怕是有严重的妄想症。
这会客大殿是个有剑的地方,有剑意味着该死人,而最该死的人,此刻就在他眼前。他不是空想家,他是个实践派,是以他毫不犹豫抽了侠客女子手中的长剑,往冷终命胸口狠狠刺去。他努力了,真的努力了,只是遗憾剑没能刺进他胸膛,反而自己摔得很惨。
惨到……他应当没力气再睁开眼睛。
四位见到这一幕,几乎是同时屏气凝神,都担心询问教主有没有大碍。却见冷终命淡定道:“就是让他刺上来,凭他那微弱的力量,也伤不了我。紫颜、眉骨,你们速去请神医绪半吊,如若他贪杯,不肯来,可以随便动武。”两位领命而去。
尔后他接着道:“御音、逆风,将这三个锦盒送到衙门,把玉策写好的罪状亲自交到师爷手中,就说,衙门办不好的事,江湖豪杰替他们办了。”两位遵命离开。
望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有着倾城容貌的寒情夙,冷终命眼中竟露出骇人的担忧。
他低言道:“你还,不能死。”
作者有话要说: 给本公子一点坚持写下去的勇气啊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