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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此琴可待(2/2)

等冷终命反应过来,甩手就打掉了他手里的碎碗片,他似乎格外惶恐、慌张、愤怒,暴跳如雷,锐利的眸子火焰四溅,恶狠狠揪着他衣襟嘶吼道:“你想毁容,还是想自杀?你以为毁了容,或死去,我就会放过你?该死的贱人,你怎敢这样想!”

他怒火冲天驱动灵力给身下不知好歹的小东西封住伤口,再予他渡送真气以保闪失。待他命保住,他狠狠出手抽了他数不清的巴掌,嘶吼威胁道:“你这疯子,别让我看见再有下次,否则我挖了你全家祖坟!”

别逼他,他真会这么做。

他还有满腔怒火,但也只能强行忍下,他说:“寒情夙,人不能一直这样天真,往后,你若敢轻易去死,信不信我让你敬奉的大明江山,改朝换代!”

寒情夙听到后面那话,是真怕了,恶魔从不空口说白话,他讲得出,真的做得到,自己绝不能做那千古罪人。

想到此,他立马睁开眼睛,换上一副不再求死的面色,强堆笑颜道:“没……没有,教主误会了,情夙没想死,也没想毁容,我唯一的资本,就剩这张脸了,只因见你爱吸血,想划道血口讨好你,我以为让你高兴了,你便会看着我的心意,善待我两分。我不知道……你会这么生气,每次同你一处时,我总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于你,你说欢喜看我笑脸,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我也不想你我总是冷眼相待,恨入骨髓,可怎么办,许多事的开端总是来不及计算,我小心再小心,仍然摸不透你的性情。你看,明明是你血洗了丞相府,而每次见你对我谈起这桩事时的咬牙切齿,我都会扪心自问,究竟哪里出了错,可有藏甚我不知道隐情,也许你不像我想象中那样糟糕,站在我眼前的你,我从来只望得见外表,或听些外界传言,也从没道路走得进你心里去看看那真实面目,我也不晓得怎样做,讲那句话,才能顺你的心,你是我用尽再多心思都看不透的人,抱歉,对不起,你放过我,还我自由可好?我求你……我求你……”

寒情夙一开始只是想扯个谎言蒙骗冷终命,可讲到后头却不知不觉情绪崩溃掏出了肺腑言。

寒情夙从没想过,真心实意从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在冷终命面前哭得如此狼狈不堪。

还开口求了他。

而冷终命也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在寒情夙这个他恨不能一手掐死的人面前,如此手足无措。

还有那么一瞬,不忍拒绝他的哀求。

冷终命凝眉看着床上单薄瘦弱的少年,思绪飞得遥远,假如不是那场变故,他们何至走到如此,曾今,那个日日思,夜夜想,发誓要一生护着的人,真走到了自己身边,却被自己逼得几经求死,生无可恋。

他怎么了?

这是他想要的结果么?不后悔么?不报仇么?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他哪里好?哪里值得自己留?是什么一直摇动他的心?

打住,哪里冒出这等罪该万死的想法,真是够了。静心咒,安魂咒,妄念咒,避世离俗咒,他要马上念念。

恶魔是个难懂的奇葩,总喜欢在折磨得他痛不欲生后,又替他疗伤,寒情夙用手摸了摸自己犯傻造孽之处,真的全好了。好到什么程度?自恋一些说,比之前更好看了。

听沈默良久的人微微启唇,温声低吟道:“还难受吗?躺下,别动。”

天啦,这人到底是个什么品种,能否稍微正常点,前一刻残暴不仁、丧心病狂,后一刻又温柔敦厚、柔情似水。当然,他知道冷终命这种常见的性情转变,同他刚才的胡言乱语,没半点干系。这个人不正常,也非一日两日了,何况自己只是一个猎物,还没那通天的本事扰乱他堂堂幽冥教主的心。

有些人冷心冷面可怕,一旦转了性情更为可怕。

他要时刻防备,点滴耽心。

待寒情夙听话躺着不再乱动后,冷终命下床起身,在衣架上拿了件青衣强行为他换上,原来那件洁白无瑕的衣裳,全是妖冶刺眼的彼岸花,望着有些无形的悲凉。

老实讲当衣服被冷终命脱下来那刹那,寒情夙是很不自在的,甚至还有些羞怯,但尽管他一再强调:“我自己来。”冷终命也全然没理会,丢了:“我来。”二字,一如既往霸道,不通理。弄得寒情夙左右为难,真就同个扭捏的小媳妇一般,作肆低着头,羞愧得无地自容。

从前在相府,即便被丫头们伺候,他也从未在人前光过膀子。

冷终命见他又走了神,好不容易慈祥的脸,又挂上了千年冰霜,比之前还要冷酷寒霜,他冰冰凉凉道:“我不让你死,你便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你除了这张脸,还有何理由值得我留下,以后,莫再做无聊的傻事。”

沈寂少顷,他低哑着嗓音道:“我能放过天下,就是放不过你,你想要自由,可对我来讲,只有死亡才是真正的自由。”

“可惜,你我都死不起。”

他不像个感伤的人,可他却说了一堆感伤的话,以至于房内气氛变得沉重而压抑。

也不等寒情夙讲话,冷终命忽然抱起他往门外走。

寒情夙再度吓得颤抖不止。

藏清苑院很大,风景山水都极好,冷终命抱着他来到一处水榭台,水榭台四周有真丝做的青色纱帘,挑开纱帘进去对面是一望无际的千里荷塘,荷塘里没有花,只有春尽秋残的悲凉,里面石桌上放了架瑶琴,上好的瑶琴。

唉,一个七尺男儿,被人当姑娘家稳当抱着,像什么样?简直要拍案叫句成何体统!

这就不提了,关键是门外看了他一路的出脉同衍埋,还有最后才出现的冰烦,是以他全程捂着脸,半点没敢睁眼。翻句“羞愤欲死”来形容他此刻心情,无疑是最恰当不过的。

可冷终命却莫名其妙笑得甚是开心,还当着三人之面没羞没躁亲了他额头一口,吓得他当场魂飞魄散,身僵体硬。直到现在脸上红晕还没能退却干净。

冷终命哪里是什么善类,即便不打他,也会千方百计想法侮辱他,明知他忌讳与人亲近,更时刻铭记男女授受不亲,他却非要抱着他人前羞辱一番,这种深深的耻辱,虽不能当面还击,也无能反抗阻止,但他会牢牢谨记,总有一日,报此深仇。

可能失神太久,冷终命脸色发黑问他道:“你在想什么?在我身边,永远不要想别人。更何况,你此时还在我怀里。”

寒情夙猛然回神,痴呆呆道:“在想你……”何时候能惨死我手,为我父母报仇。

冷终命深深望了他一眼,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忽然顿住脚,平淡淡道了句:“但愿,没骗我。”

寒情夙愣了一愣,顾不得心虚,立刻道:“烦请教主快放我下来,以后不必抱我,我堂堂七尺男儿,自己有脚,能走。”

冷终命淡然启唇:“可你说过,不愿自虐双脚。这么轻的身子,我抱着也没觉得累。”

怎么就如此说不通。

寒情夙气极翻弄白眼,没好气道:“你不嫌累,我他……”差点飙脏话,“我嫌丢脸。”

冷终命将他放到椅子上,是垫了锦缎棉絮的椅子,他道:“那么以后,你还有丢不完的脸。”

寒情夙打个冷颤,关于余生岁月,半点不敢深了想。

冷终命见他情绪低落,也不再言语为难,忽然开言问道:“你会弹琴么?弹一首给我听罢。”

呵呵,弹琴给他听?有没有搞错!他能听得懂琴吗?这么高雅的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听得懂的。尤其还是他这种人。

寒情夙得意道:“当然会,琴棋书画,我自小便喜欢。”语气一冷,“可我,凭甚要弹给你听?”

冷终命甩手就是一巴掌。

打得尤其响亮。

神经病,有毛病,他要疯了,记不清来这里三个多月,被他打了多少个巴掌,除了打巴掌他还会些啥?噢,他还会掐脖子。这种人简直心理扭曲,人格变态,倒八辈子霉叫他遇上。

吾心郁闷,只叹前世作孽。

冷终命看着寒情夙眼里血淋淋的恨,冷清咬牙道:“莫用这种眼神望着我,我从没想过打你,从来都是你在逼我。我对你稍好些,你就攒了颜色开染坊,整个幽冥宫,没人敢对我这样。”

寒情夙嫌恶冷笑:“你自己自控能力不好,反倒怪在我身上,难道没考上状元的,还要怪爹娘把他生笨了?”

好罢,其实他自己的自控能力也好不到哪里去,没事老同他顶什么嘴,他爱干嘛就让他一个人自娱自乐呗。嘴欠!

冷终命伸手擦去他唇边的血渍,忽然很认真道:“那好,夙夙,我以后不会再打你巴掌。”

他立马接话:“改掐脖子?”

去……又嘴贱,好容易他稍微正常了点,这下得了,看他脸比之前更黑了。本来以为少不了一顿毒打,却听他柔声道:“也不掐你脖子。”

他才不信。鬼才信。

那么……

“你已厌倦了打巴掌同掐脖子,难道是研究出了更好玩的东西?教主是准备用刀割我的肉,还是用手挖我的眼?或者,有比这更匪夷所思的新鲜玩法?”

冷终命闻言,却忽然笑了,笑得格外爽朗,格外春光明媚。

寒情夙有时不得不承认,倘若自己是在世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遇见他,他也像现在这么笑,这么阳光明媚,没有满身血腥没有残忍决绝,他应该很想认识他,想和他做朋友,或做知己。总觉得从前的他,应该也是个正经人家的好孩子,说不定琴棋书画比自己还要精通,是什么让他变成了恶魔,他又为何要建立邪派幽冥教,是不是其实他也有不堪的过去,和不为人知的心酸与苦楚。

人之初,性本善。

世上没有天生的恶人。

可是,方才他到底在笑什么?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做让人耻笑的事。

突然,唇上一阵冰凉,他被冷终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亲了一口。

他被个男子一而再,再二三的轻薄,真的很说不过去。

十分、特别、非常、说不过去。

唉,又不是行军打战,老整哪门子突然袭击,就一定要时时刻刻羞辱他,才舒服么。他满心嫌弃,恨不能直接跳进荷塘万事干净。

但见冷终命深蹙眉头冷言道:“你又走神了,这是第几次,告诉我缘故,理由正当,我可以放过你。”

寒情夙想也没想,露出个倾城暖笑道:“在想,从前的你是什么样的。嗯……你小时候是不是特别听话,所以长大了才如此讨厌不听话的人,于是把幽冥宫里每个人都□□得很听你的话?”

冷终命道:“你在,关心我么?”

寒情夙立刻摇头,表示他想多了。

冷终命又道:“我小时候……确实比你乖。”

寒情夙郁闷凝眉,似乎不大喜欢“乖”这一字。因为听上去,很像对宠物的口吻。

冷终命再道:“其实我们小时候见……”没甚。

寒情夙拉着耳朵等下文,冷终命却住了嘴,他稍有狐疑,但没敢下问。

冷终命再道:“不错,这个理由我很满意。夙夙,我答应往后不再打你巴掌,毕竟这么好看的脸,打坏了可惜。但是,你若得罪我一次,我便上你一次,只要你身体受得住,我绝不会再心慈手软。”

去!——

寒情夙不由自主抖动神魂,想都不敢想得罪他的画面,也瞬间没了再同他胡扯的精神,冷冷道:“以后你想听琴,我可以随时弹给你听,我除了会弹琴,还会唱曲,教主不介意,我现在就弹唱一曲给你听。”

冷终命笑意悠悠点头:“好,只要是你唱的,我都爱听。”

别介,他可受不起。

寒情夙从睡椅上起身移步到琴架前,坐下去时并没感到石凳的冷,是冷终命放了锦缎坐垫在上头,脚下也放了两块,如此没穿鞋也不觉得冷。

他是无法预测的风,也是变化莫测的云,永远也看不透。

琴声前奏是一段还算欢快的调,后头忽然转悲。他唱:“

风吹泪似沙

湮灭了旧年华

心如止水不求桃源作画

沉醉惆怅寂寞流淌

三千里寒塘困住我心房

遥忆当年庭院花香

初学淫词艳曲把相思弹唱

父亲大人拍案将吾关在老柴房

华灯初上

中秋月圆酒正香

不羡鸳鸯把酒欢

忽见血光灭灯盏谁把白衣染

苦涩灌进吾胸膛

举杯消愁祭亡魂千千万万

东苑墙西月光

浮华一世尽沧桑

梦也悲夜也凉

琴弦刺痛岁岁年年往

笑叹词穷

弦音断尽笔下诗行

……”

抱歉,弦断了。

与此同时,冷终命一脸不耐烦喝住他:“行了,别唱了,真难听。”

你们看,他果然不是个君子,方才还说他唱的都爱听,转眼就翻脸。不唱便不唱,正得他意。

却见冷终命钳住他的下巴,冷笑问:“告诉我,你学相思曲,原本要唱给谁听?”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龙:我能看出来,他只想安静做个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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