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给我说说吧,我忘性很大的……”江白鸦一口硬粮还没吞下去,鼓着腮帮子看向老丈,乌木似的眼睛有些巴巴的,嗓音轻飘,“求您啦。”
老丈看着眼前快要长开、成为青年的少年郎,不知怎的心中就想起了另一个身影——也是同样的乖巧淡然,连“乞求”都是静静的,不撒娇也不死缠,却用一双乌漆麻黑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你,让再狠心的人也不忍拒绝、刁难。
真可爱,招人疼。
这前后两任统帅不愧是父子,连审美品味都是一模一样的。
只是喜欢的性别不一样罢了。
就是不知道这一任……
身为资深天狼军士的老丈叹了口气,最终抵挡不住精神攻击,回答道:“少统帅虽然娶过三任妻,却大多没有情义,说不得连夫妻之实都没有,便罢了不提;老统帅却是……有好几红颜知己,也有些麟儿,却只顾着打天下,安江山,不晓得疼人爱妻,宁要江山,可舍美人。”
乍然听到这么劲爆到底内容,江白鸦愣了一愣。
——这么说来,苻行舟还有好些个兄弟姊妹?!
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又从何说起,最后出了口的是一句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苻老统帅身为大军将领,便这般……风流成性?”
这句话里有那么一丝怨念的感觉,或许其主人也没发觉,不过老丈还是试图扭转别人心中老统帅的形象道,认真解释:“老统帅不是风流。”
想了又想,没什么文化的老丈花费了一生没怎么动用过的脑力,嘟囔道:“……他只是多情。”
“……”江白鸦一阵无言,而后道,“有什么区别?”
“有,一个是到处采花,却谁都不爱;另一个是红颜知己虽多,但谁都发自真心的爱。”
只是“爱”这玩意,拆开了,揉碎了,也就薄弱了,变得不堪一击,远不及别的感情那么纯粹而热忱。
当然这句话,老丈是说不出来的。
他只会说,老统帅是“爱”那些女人的,但爱的多了,每个人分到的就少了,就比不上对天下与大义的“忠”了。
江白鸦不是个榆木脑袋,所以老丈稍微点了点,他就懂了。
懂了,又觉得有些唏嘘。
——所以说江山和美人,忠和情,自古难以两全。
他问道:“那么,苻行舟是长子?”
军营里的人都要用敬称,但江白鸦却可以不用。
毕竟他头上顶着“统帅的人”的标签,没人敢动他。
老丈:“不错。”
江白鸦:“可……从未听说过镇国公爷还有别的世子?”
老丈看了江白鸦有一会儿。
道:“那时是个乱世啊,统帅又是三军将领……”
江白鸦便隐约能猜到几分了。
果然,老丈长长叹出一口气,语气很有些沉重道:“苻无改将军连女人们都保不住,就是想保住那些新儿,也……有心无力呐。”
江白鸦呼吸一窒。
无力、唏嘘、叹息、悲哀,让人感慨万千。
——眼前老丈所说的,正是青史中永远不会书写的一笔,是被那一代人缄默不提、最悲哀又无力的曾经。
气氛瞬间压抑。
沉默会儿,老丈问:“吃好了么。”
江白鸦点头。
老丈:“去休息吧,忘记今天我说的东西,开开心心每一天,才会长成高高壮壮的男子汉,为大渊效力,为百姓奋斗!”
江白鸦:“……”
然后他就回去了。
——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
时如流光速,转眼,又是两天。
该是赴苻行舟四日前所说那个与北方蛮族“和平之约”的日子。
被一个不认识的士兵催促时,江白鸦正在最后收拾并确认行李。
足足要背一个架子篓。
弄好后,他去找出行的队伍报道。
为首一人正是几日不见的苻将军。
随后是几十骑英姿飒爽。
——一如初次要北行回凉州时,所见的样子。
只是有些事改变了太多,模样也变了太多。
苻行舟看了江白鸦一眼,江白鸦行礼叫人,前者也一如既往唤了声“羽公子”作回礼,便没怎么再说上话了。
风声渐大。
——出渝闾关,便是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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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兄弟,求生欲,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