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三年的日子甭管是横看还是竖看，只有人在里头过着，才知道慢

但要是说叨起来，也就那么几梭子的时间，苦的甜的都能说完——甜的夸着说最好的，苦的捡着说能提溜动的

——常家在手里捏巴几下杯子，看着刘明实在是撑不住地硬挤着眼睛，但还是没能抵挡住来势汹汹的睡意，那头还是点着点着就点到了桌子上

等着听到了刘明轻轻扯鼾的时候，常家就搁下杯子站起来，走到沙发上拿起那条到底是没哄着让刘明披上的毯子，回到刘明跟前儿给他盖上

看着刘明极速转动的眼珠，想起来刘明刚提的噩梦，就伸出手轻轻揉动他的太阳穴，温热的手指缓缓地磨动刘明颤动的眼皮，等揉够了脸，就把双手又滑到刘明的双肩，有规律地按压手底下的肌肉

一边保持着搓揉的姿势，一边注意着刘明的反应，等耳边能听到他渐稳的鼾声之后，常家就悄悄撤回了手，关了饭厅的灯，又把离这片空间最近的暖气重新烧热，才转身上楼回了房间

常家坐回床上的时候，心里品着个把小时之前和刘明说的话，等到把那些沉的苦的都沉淀好了以后，才发现还剩的，似乎就只有刘明的那一句“想家”——不论刘明想的是什么，魇的又是什么，他都不可能什么也不做

他摸过手机看了看时间：6点几分——时间正好

看完时间就在手底下刷刷地划拉着屏幕写字

“三儿，在没”

没等几秒钟那边就回了消息

“在宅（语气词），在小九原来院子的楼楼上趴宅”

“挺好，问个地方呗”

“不咋好，这院子马上就要拆了。

啥地方”

“那刚好12月宣传比赛的场地就定这呗。

尕街和新区那边的藏餐有什么区别吗？”

“我们也有这个意思。

没啥大区别，尕街那家的老板是康巴人，新城的是安多人”

“行，到时候要拍宣传视频了说一声。

谢了啊”常家心里过了一遍今天要干的事，分条分点的在脑子里按轻重急缓排了个顺序

等想完了所有的事，常家就放下手机，左右“咔咔”了几下脖子，接着开始伸展四肢，摆好架势，心里打着拍子起势

“一二三四...”——跟着出拳摆腿，循序渐进——慢慢地，手下脚底的力量都开始加重，擦着空气带出了风——等打完一套拳，估计晨也将曦了，日复一日，太阳升得有早有晚，常家却天天如此

常家站着感受了一会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熟悉快感，等着精力流淌到身体的每个部位，就呼出一口气，转身准备下楼做饭

这边他刚一转身，就被那边站在门口的刘明吓了一抖

“这干撒呢？咋又醒了”常家说着就往门口走，心里头纳闷——这人以前那么好的睡眠为什么脆弱成这样了？

“家子，你打的这是，军体拳吧？”刘明顶着一头蓬乱的自来卷，身上勾着一件堪堪遮住精壮上身的毯子，左手揣成拳埋在兜里

虽然打着连天的哈欠，但人确实清醒了不少，“睡醒了呗，高原少年感受到铺面而来的氧气，睡眠时间减少，质量却蹭蹭飞跃！”

“别传（扯），这不还是高原吗？”等常家站到刘明跟前的时候，立马就注意到刘明左胳膊上扯着的青筋，“昨晚上不还说是做噩梦吗？”

刘明听到这楞了一下，蹬地一下站直了身体，“我靠，不能吧？”眼睛有点不可思议地瞪着常家“我说我做的撒梦了！？”

“这个倒没”常家以为刘明是觉得迷迷瞪瞪地说自己被噩梦吓醒了丢脸，结果重点是介意梦的内容自己讲没讲

常家一挑眉，心想咋了还就不能说了，“你就只提了一嘴，说是想你家狗了”

“那啥，我睡不醒说胡话宅，你别当真”刘明急得两个手都伸过来，左手抖着掐着常家的肩，“我家狗那事儿你别多想啊”

“你家狗...”常家把眉头拧在一起，右手把刘明的左手从肩上扒拉下来，使了劲抓在手里，“啥事？怎么我就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