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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2/2)

“没事。”宋王强撑着眼睛,又给惠王倒了一杯,“我这几日闷得很,有些话只敢跟哥哥说。今天可是我的好日子,有些话实在是不吐不快。”

“甚么事?”惠王没接那杯酒,也把子孤皓手里的那杯给拦了下来,“六弟直说就是了,酒多伤身,你又不是那种酒量。”

“我啊……”子孤皓扑哧一笑,生平第一次笑得不顾头脸,他一贯矜持,此刻只像个醉死浮生的饮客,卸下了所有防备——唯独没卸下心计,“得到了一个消息。你猜猜是什么?罢了,大哥一定猜不到。你知道父皇把留在京中的龙心卫给了谁吗?他又给了子孤熙,又给了郑王熙。看来我前几天把二哥弄得气急败坏了,让二哥连你的面子都不顾。这支龙心卫他是怎么得到的?还不是在父皇面前乞讨来的!”

“六弟!”惠王昂想要赶紧堵住宋王的话,怕他说出什么忤逆之语,“你酒后喝大了,怎么胡言乱语了起来。”

“喝大了啊……”宋王又笑,把那杯拦住的酒重新举起来,一饮而尽,“酒壮人胆,说点心里话也没什么不可。我是在为大哥你抱不平啊,我素知大哥从小谦逊忍让,可这份恭敬厚道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你是皇子,是商丘子姓的子孙,大平皇帝的长子,一味的割舍和忍让,都让你成了习惯。今日他要你一块肉,明日再取一颗心,大哥你也真是不在乎为他人做嫁衣,都把自己做成了一副白骨架子,血肉全给某些人充饥。”

惠王昂看着子孤皓,他有点难以置信,但琢磨片刻后,他反应了过来:“六弟,你这是在挑拨我和二弟的关系?”

“哈哈……可能是吧。”宋王单手撑腮,说道,“但人能不为己,身为皇子总不能不为国。”

“我看见你这几日春风得意,也知道你在想什么。”惠王回答他,“六弟,我劝你不要太得寸进尺。这半年来,你的野心简直昭然若揭,你以为父皇看不出来吗?”

宋王自嘲一笑:“大哥是仁者心自静,不争不怒,不惊不宠。对子孤熙的一再容忍退让,把你的棱角都磨没了。所以您是美玉,磨掉表层顽石的壳和棱角,就能流光溢彩,令人艳羡。可惜我不是……宋王皓只是一枚漆黑铁矿,剖开全身都是顽石。唯一的价值就是我的锋利,我的坚硬,我的棱角。”

惠王昂突然觉得心中一揪:“我劝你放手吧六弟,别去做无谓之争。”

“大哥觉得这是无谓之争,母妃也觉得这是无谓之争,我的王妃更觉得这是无谓之争。只有我觉得这是有价值的一场战争!”宋王皓突然抬眸,冷冷看向兄长,“是了,我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美石,出鞘开刃是唯一的价值——我愿炼骨焚心,抛下一切羁绊,只为能练就金刚,为百姓之铠,护国之刃。”

“……”惠王昂大为震惊,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劝解。

“若死在冶炼的过程中,那是我的命,无怨亦无悔。宋王皓宁粉身碎骨,也不苟且偷生。”

惠王昂脱口而出:“所以说……荣儿和阿熙也是你的羁绊?是你非除不可的了?”

“那不是我的羁绊,而是我的软肋,是我练成锋利的多余料子,是要割舍的。”宋王一字一顿,笃定道,“我不认为一个国家,能成为某些人生来就有的馈赠品。这不仅对我不公,对整个天下也不公。”

宋王皓说完那句话后,四周安静了下来。

喜宴上仅剩这一桌,桌前端坐的两个兄弟,也是第一次面对面观察着对方。

牡鹿与蛇在对饮——不知是鹿角破开蛇腹。还是一条小竹青,也敢吞天下。

“天下这个词太大了。”惠王沉吟道,“不该从你口中说出,更不该由你妄断——”

宋王皓看着惠王,似是对长兄对自己的批判很不理解:“国说此乃私天下,可天下未必真如此。”

“皓儿!”惠王看着这个新郎官,看着幼弟一身喜服。明明是人一生中最好的良宵美景,可宋王皓坐在桌子对面,润白色的脸,艳红色的喜服,眸间幽幽的烛蓝,像是个要吞天下的鬼怪。

惠王昂左思右想,最后竟剩不下一句有用的话,只能问:“你这样想吗?”

宋王抬起头来,一字一顿:“不行吗大哥,可你是最清楚的。要从子孤熙手中抢得半分光景,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您是长子尚且不能做到,但我想试试。布局之道,就是赌博,这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局,但连尝试都不敢,还能有什么出息?”

“你我非同道中人。我从未觊觎过弟弟们的东西,十分满意自己现在所得。”惠王说完后,又看了宋王一眼,“我希望你也能安于现状,再进一步就是逾越了!”

宋王听着听着,苦笑了一句:“看来我们即墨常夏一族,当真千年根基毁于今朝了。竟要向崂郡弋氏俯首称臣,心甘情愿供他驱使。常夏公主子艳山如此,惠王子孤昂亦如此。”

“首先是商丘子姓,其次才是即墨常夏。”惠王提醒道,“莫要本末倒置了……算了六弟,我现在真的很痛苦,你收手好不好?有什么事情值得你拿前程和命去博——你在贪恋不可能的东西,阿熙命中注定的那些,不是你有才华能力就可以夺取的。”

宋王皓抬头,冷然道:“龙椅上坐的不是我之父皇吗?”

惠王眉心微皱,宋王皓今日的酒后胡言,突然也刺到了他的心中——龙椅上坐着的那个人,不像他们的父亲,但他还是强颜欢笑,说道:“那当然是我们的父皇,但也是别人的。他不只是你我母妃的丈夫,也不只有我们两个儿子。皓儿,有些事情强求不来,不如就这样算了,随遇而安是我们最好的位置。”

“可我们又能安及时?”宋王皓看着惠王,千百种思绪一同涌上,弄得他心中苦海翻涌,一时间难以排解,“我头上是悬顶之剑,你身后有将崩大厦。这局面不改,你我终有一日活不安生啊……大哥。”

“回房去吧。”惠王起身,迟疑片刻后,弯下腰去伸手拍了拍宋王皓的肩背,“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别让王妃等急了。我回府了,等你婚假结束后,我约你去披浪园画廊赏画。”

“可是大哥。”在惠王昂离去前,宋王皓喝得通红的眼睛望着惠王的背影,突然示弱问道,“你帮帮我好不好……”

惠王停了步子,回头看一眼,叹道:“我此时不帮你,便是在帮你。”

等宋王皓回到他的新房时,准王妃等到睡在床榻边,朱妆未卸,凤冠未摘。这个粉腮玉面的女儿家从早晨就梳妆打扮,一丝不苟等着夫君,等到夜已深时,她都在潜意识护住自己的仪容,只有几缕散碎的发从她耳边滑落。

宋王妃像是一只乖巧的小金雀,只有在她身边才能偷得半分安闲。

——

宋王婚宴办的很隆重,几日过去了,婚宴上大大小小的习俗礼仪,旧的也好,新的也罢,都做足了。

子孤熙避了避风头,凡是宋王所去之处,他都折身回返。

有一次,子孤熙想陪弋皇后一顿午膳,正好撞见宋王和王妃一起拜见皇后,两支队伍撞面一起,子孤熙看也不看宋王,直接迈步回了贺仙宫。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自从霍萨兹尔跟子孤熙坦白后,第二天散朝时子孤熙突然从他父亲那里,领了神藏来。

只不过,神藏出现在贺仙宫时的打扮,完全不同于他平时的那套穿着。

霍萨兹尔躺在床上,看着对面那张并不比自己差多少,还有几分步金台异域□□的脸,仿佛自己在照一面奇妙的镜子。

神藏披上了步金台平日的衣裳,挽起了长发,把自己那张只有一点点混血感的脸,营造出了十几分的声势。虽然两个人脸部上难以做到一模一样,但步金台很好打扮出来,只需把眼妆描得夸张些,嘴唇涂得厚一点,就能有八分的相似了。

“听人说,贺仙宫里少了一位步良娣。”神藏坐在霍萨兹尔的面前,支颐撑腮,看似笑吟吟地跟霍萨兹尔讲话,实际上他正牢记着眼前人的每一个神态动作,力求能模仿得相似,“但大戏都要开场了,少了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少了钓大鱼的诱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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