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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2/2)

“真好。”霍萨兹尔看着刺来的剑光,“从此你我真的合而为一。”

听到这话,子孤熙刺过去的剑停了一下。

但他还没想清楚是不是要接着刺下去,他的剑就被人打飞了。

子孤熙怔怔地看着那把打飞的剑,懵了。然后他站在原地,满脸疑惑,好像这位新帝,正处于一个很迷茫的阶段。

他的剑法当世无双,只要他下定了决心,任何人都没能力从他手中夺剑。所以,子孤熙更搞不清楚,他的剑怎么可能被人打飞?

这只能说,他这一剑下去,非常不专心。何止不专心,他心中一直有股力量在抗拒他这么做。

打飞那把剑的是个小杯盏,这枚小杯盏是由神藏扔出去的。

神藏看着这一幕,他皱紧了眉,在子孤熙真下手时,他立马扔出去了那枚杯盏,然后纵身跃到霍萨兹尔身边,倏地从自己腰间抽出来一把小匕首,护住了霍萨兹尔:“臣有罪,在陛下面前拔刀。”

他话说的很恭敬,但可没有要放下那把匕首的意思。

子孤熙也不怪罪,只问:“你为什么要拦我。”

“我救这位殿下,完全是为了陛下你。不然我也不会违背先帝的旨意——”

神藏说的大义凛然:“臣斗胆,不认为此时被悲伤冲昏头脑的您,真有挥剑斩情丝的觉悟。待悲伤过后,陛下您又该如何?是真的能像您话中所说大彻大悟,还是自杀心魔反而堕入魔道?”

说完后,神藏伸出手,刚想要把霍萨兹尔扶起来,只听霍萨兹尔说道:“我的阿熙要杀我,你又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你这一劝,他今后再也杀不得我了。”

神藏递过去的手停住了,他诧异地看了看这两个人。神藏猛然意识到,自己仿佛和这两人的世界脱节。

霍萨兹尔凝望着子孤熙,轻声道:“我猜阿熙现在一定很难过。无论是父亲去世,贺仙宫被清缴,还是他要杀我——种种事情加在一起,他居然一滴眼泪也没有。”

霍萨兹尔话语说完,神藏下意识地看向子孤熙。

只见那位新帝一脸麻木,伸手摸了摸自己脸颊,果真一滴眼泪也没有。

伴随着扑通的一声,面无表情的子孤熙半跪在霍萨兹尔面前,他轻声说:“的确。我是很难过很难过的。”

“过来。”霍萨兹尔毫无惧色,只是伸开手臂,轻声道,“我想替你把所有哭不出来的眼泪,全都哭出来。”

子孤熙迟疑了一会儿,抱住了霍萨兹尔。

“你不是说假如抱了我,就会想和我一起死吗。”霍萨兹尔的这句嘲讽刚说出口,他就抱着子孤熙的肩膀嚎啕大哭。

身为一个神像,霍萨兹尔大祭司的“阳寿”十九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甚至连他的母亲都曾感到疑惑,说这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就像是一尊钢铁,打骂动辄都不掉一滴眼泪。

而宗教的人更认为这是神迹,身为一个大祭司,就是要做一尊钢铁般的神像,神像若是哭了,露出人性的软弱,还怎么让人去崇拜顶礼。

于是“霍萨兹尔大祭司”生平,一滴眼泪也没有。

阿月流了两次眼泪,一次为自己,一次替子孤熙。

“你现在让我死,我还偏不去死。如果你不杀我,我就陪着你一起。你以后还要做很多很多事情,做一个很好很好的皇帝。我会一直陪着你,我哪儿也不去——我可以为了你放弃去江南看杜鹃,为了你放弃埋葬到故乡的钻石眼,我就在这里。”

看着这一切,神藏只有麻木站在原地,眼神死寂。

霍萨兹尔哭成个泪人,脸上也不知是红是白,哭得眼睛都发肿,鼻子一抽一喘非常狼狈,什么尊荣也没有。而大平的新一任皇帝轻抚霍萨兹尔的头发,背对着神藏,以至于神藏也搞不清楚这位新皇帝的真实心情。

“霍萨兹尔哭得真难看啊。”神藏心想。

确实,那位曾经美至圣洁的神像,大声啼哭的模样毫无美感,一点也不会让人生出怜惜之情。

神明一滴泪,不该是滴到世人心里,让人心生畏惧和忏悔吗?但霍萨兹尔哭起来的声音,神藏只觉得吵人耳朵。

霍萨兹尔抱着子孤熙,把头微微倾靠在子孤熙的肩膀上,眼泪顺着眼角,滴落在子孤熙的领口内。

到最后他哭得都累了,索性闭上眼睛,把他至今为止仅剩的美丽眼睛也闭上了,棕色的睫毛湿润润的,像是两把被雨水打湿了的羽扇,一颤一颤的。

在神藏眼里,闭上眼睛的霍萨兹尔一点可取之处也没有。

要美丽容貌?霍萨兹尔的脸颊上全都是被鞭打脱肉的伤痕,那幅皮囊早毁了;要圣洁神性?一个哭得比造作宫妃们还要燥耳的人,有什么神性可谈;就连手脚麻利,霍萨兹尔也做不到,他现在只是个走路磕磕绊绊,另一只手不能动弹的废人。

其实霍萨兹尔什么也做不了吧。

偏偏这个毫无可取的人,把子孤熙紧紧地拴在手里。

“阿月。”子孤熙搂紧了霍萨兹尔,他头上那条金链垂落在霍萨兹尔脸颊旁边,让人感觉凉丝丝的,“帝王的鹅绒床很华贵,需要几万人横尸才能把这龙床堆得无限高,堆得人人艳羡。可龙床下的白骨堆多了,躺在上面……很硌人,使我夜不能寐。”

这话出口,就立马轻悠悠消散在空气中。

“旦夕福祸,由天来定。”霍萨兹尔仍然趴在他的肩膀上,他眯着眼睛,看着今日初生的艳阳,正压在天际藏青的远山头。

霍萨兹尔哭肿的双眼里暗流涌过,他用很轻的声音说道:“但好在从今日起,阿熙……你就是这大平的天。”

霍萨兹尔的话音刚落,神藏突然觉得心中空缺了一块,所有燥耳的声音都不见了。

有的,只是一声接一声,连绵不绝的丧钟。

如梦方醒,神藏夺门而出。

丧钟敲得震耳欲聋,神藏皱着眉,缓缓走向那同样死去的正阳殿。

夏至大雪……华霜殿内的鹤颜梅花开得如火如荼,夏风轻轻一吹,把鹤颜梅花的白色花瓣吹得到处都是——就像是散飞的纸钱,摇晃的招魂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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