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们甚至引经据典,篡改教义,伪造经书。坚称卡图特的失败是由于他的野心勃勃,和至善至美的卡尔依没有任何关系。
每当霍萨兹尔哼起小调,擦拭着卡尔依神像时,他的脸和雕塑精致的面庞合二为一,就像是另一座无情无感的卡尔依神像。
美得神圣近乎妖邪,两座神像都没有一点神灵的慈悲感。
“那是个邪神。”
听到这句话后子艳山笑出声,但这个笑并不带有嘲讽,她攥紧了十指,想起了前几日迦弥给她讲解的月泉史诗。
她当然知道那位名叫卡图特的君王的下场。
她想到在西柯宫殿里看到的那幅画像,止不住泪如雨下:“可我现在好害怕,真怕我哥哥变成另一个卡图特。”
“嗯?”她说的是句汉文,迦弥没有听清,但他听到了自己身后传来的哭声。
那位一直无懈可击,简直不像女子的西后,第一次跪倒在战车上,嚎啕大哭。
——
果盘内的蜜瓜摆在床头,经过一夜渐渐失去水分。
子孤熙上朝去了,只留下霍萨兹尔在这正阳殿里,他艰难地用手替子孤熙整理了一下床铺,做着他身为一个禁官目前该有的本职。
神藏今日没有跟着去朝堂,他指派了一个小禁官去跟去朝堂伺候。
闲下来的空档时期,神藏直步迈入正阳殿,他一把掀开正阳殿内洁白的帷幕,第一次以一种“不太礼貌”的态度对霍萨兹尔厉声道:“你昨晚留在这儿了?”
霍萨兹尔面不改色,还伸手拿起一块果盘里的蜜瓜,他轻轻咬了一口,又道:“对。”
“这段时间对陛下而言至关重要。”神藏气得发抖,“每天晚上,你该留在自己的寝屋内,没有指派就不要进来。”
“可我什么也没做。”霍萨兹尔吃着那块蜜瓜,轻声说道,“阿熙说他很累,我陪着他呆了一夜,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我现在是禁官,皇帝需要我晚上伺候起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神藏的表情冷冰冰,他盯着霍萨兹尔的表情充满了戒备。可他救回来的“小蛇”表情无动于衷,对神藏的愤怒毫不在意。
神藏道:“看样子,你是坚定了要留在陛下身边,寸步不离的想法了?”
霍萨兹尔抬起头来,他抿唇一笑,望着神藏的那双琉璃眸犹如清泉,把神藏看得一清二楚:“你很生气,神藏大人。请安心,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你让我和阿熙保持距离,我也会遵从你的意思——因为,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救我,您都是我的恩人。”
“可我非常后悔救了你。”
“我知道。”霍萨兹尔用右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留到肩膀的头发,“但我可非常感谢你。若没有你的相救,阿熙怎么看得清我对他有多重要。”
“我正是因为这个才后悔救了你。”神藏一向圆滑,从不发脾气的温顺性子,今日终于裂开了一个痕,“你究竟想要做什么?究竟要把陛下变成什么样子。”
“神藏大人救我是为了什么?”霍萨兹尔垂着眼,缓缓说道,“因为救了我,就能在阿熙面前多一份恩情。现在阿熙对你十足尊重,十足信任,这可不是你杀了我能换来的。你不也是为了今朝荣誉,而违背了昨日旧主的意思吗?我跟着阿熙学过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你既然救了我,就不要在乎后悔不后悔了。”
神藏没有答话。
霍萨兹尔又做了个动作,他把右手放在自己胸口左边,放在自己的心窝处:“我不会把阿熙变成什么样,我爱他犹如爱自己一般,绝不亚于任何人的深情。所以……我凡事的出发点,都是为了阿熙好。若你觉得我离着他太近是一种危险,我会和他保持距离。”
“但神藏大人——”
话语骤然转寒,神藏倏地抬眸,盯着眼前那条小蛇。
霍萨兹尔保持微笑,说道:“我可以停止在阿熙面前对你的排斥,这是个不错的交易。但你是不是也该收手对我的敌意?我们现在是堂兄弟,唯一的目标是相互合作,让阿熙把这个皇帝的位置,坐的更稳妥一点。”
“我当然会帮助陛下坐稳皇位,唯一让我感到后怕的因素,就是你。”
神藏又道:“你说得对,我救你出于私心。我本以为你的身份才是最要命的原因,只要磨灭步金台的存在,陛下就能安枕无忧。现在我改变了想法——你这个人,才是祸害陛下的最终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