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入后山丛林中,她喘着粗气,转身饕餮口中滚滚火焰扑面而来,苏澹月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那些血浆不应该明天上午才会彻底将鼎中封印溶除么?到底是什么能把凶兽提前唤醒?
而且虽然是凶兽,但正常情况下也不会无差别攻击人类,到底怎么回事?
她满腹疑问,但在勉强保命的狼狈逃窜间,根本无暇喘息,更别提追问谁了。
姬云都呢?
姬云都不应该在西厢房吗?她没道理感觉不到饕餮的存在!就算势不两立,但无论是秦岭基地还是青铜组织,都决不允许这些怪力乱神为人所知。
苏澹月一个闪神,火焰就喷上了她颈间,烫出一片水泡。苏澹月打出最后一发子弹,将□□了出去。虽然子弹伤不到它,但至少是个威慑。如今连威慑也不存在了——已经没有任何远程武|器,但还要继续周旋。她已被逼进绝境,思维转得飞快:唯有两条路可选。一,不去管饕餮会成什么祸害,逃走便是;二,做一场豪赌……
赌姬云都她会出现!
苏澹月瞳孔漆黑似墨,大幅度的体力消耗让她的反应也不再灵敏,而饕餮则一副死不罢休的势头:她记得这个凶兽的贪婪……一旦真的被咬到,根本不要妄想可以挣脱,结局只会是连皮带肉直接被吞吃入腹。
苏澹月拔出贴身匕首,深吸口气,全身肌肉绷紧,像豹子一样蓄势待发。心底自嘲一笑。其实哪里有什么选择,第一项就是空想。
“来吧!”她低吼,生死一线间唯一能打败恐惧的,就是专注。
匕首划过饕餮皮肉时,发出金石交错的铿然之声。苏澹月身上伤口渐渐增多,她毫不在意,直接滑到它腹下,用尽力气狠狠划出锋刃——终究也只是浅浅一道痕迹。她抓住尾巴,却被它扫开,撞到松树上,登时眼冒金星,簌簌积雪落下,几要埋了她。
饕餮猛冲逼近,血盆大口已然张开,恶臭气味清晰可闻,突然它嚎叫起来,猛地停下攻势,突然蹿离了好几步。
山林雪地冷寒中,淡淡血腥味异常明显。
苏澹月忍住欲呕的冲动,借着黯淡月光看清了:它受了伤!
它不甘地向前两步,后蹄却跟不上来——大股似被洞穿一般,血流如注。
是谁?只一刀,就生生断了饕餮的锐气。
苏澹月看着那道模糊的剪影,手中钢刀陡然暴长,鬼魅般出现在饕餮后方,刀光斩下,如断发削泥,直接斩断了凶兽右后蹄。它吃痛得嘶吼,来人刀法利落狠厉,跃上饕餮脊背,反手一刀插入它颈后肉中,拖着长刀沿着脊骨,一路从颈骨剖到尾骨!
饕餮哀嚎着轰然趴伏在雪地里。
血腥味更加浓烈了。
“给我从哪来回哪去。”苏澹月听到那人比冰雪更冷的声音,“否则我毁了你的鼎身。”
她看着饕餮伏首,巨大的身影越来越稀薄,终于消失。白惨惨的雪上,只留下大片散开的血浆。
那人提刀缓步走来,每一步都带着杀伐气息。
“姬云都。”
苏澹月反而镇定下来,低声开口。
来人停下脚步。冷风吹开她寒冽的嗓音:“雨初在哪儿。”
苏澹月一愣:“什么?”
刀锋直接抵住喉咙:“叶雨初,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她终于看清了姬云都的脸。冰雕一样的面容,隐隐泛着赤红的眼,气息越是森冷,越是有种此人已疯魔的感觉。但苏澹月无法给她回答。如今这局面,她也是被坑骗的人。
她感到死亡迫近的窒息感——
“大人,停手!”有人隔着几米远,喘息喊着,“苏青看到了,叶小姐往后山另一方向跑了,您现在赶过去……”
抵在喉间的力道陡然放开,女人像来时一般鬼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跑出了苏澹月的视线。
她怔愣好几秒,才颤抖呼吸着,好像一瞬间全身毛孔打开,冷汗、热汗哗啦啦湿透了全身。
纵然这般,还是勉力克制住声音的颤抖:“走吧,不要过来了。”
靠着松树,她知道赶来的那人还在。
“……澹月。”苏皓月虽然可以行动,但始终头重脚轻。药物的催眠作用并没有彻底消失。她按了按深深扎入指尖的针,疼痛刺激地又清醒了些。
“澹月。”
松树后那人依然维持倚靠的姿势,却不再理她。
“澹月?”她有些心慌地跑上前,才发现苏澹月竟然昏了过去。苏皓月抿唇,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抱住她。借着雪地散射开来的月色,她这才清晰地认真打量妹妹——
一百五十年兜兜转转,世事浮沉,从战乱到承平,人情冷暖无不饱尝,当年不过十三岁的孩子身段,在分离的岁月里,长成了眼前清丽瘦削的女人。
她没有死……却还是站到了姬大人和自己的敌侧。
苏皓月仰起脸,睁大双眼,等感觉眼睛干涩至极时,确认不会有眼泪流出,才低下头。
“满足了么。”
苏皓月惊怔,她没昏迷?
“先回苏家,你伤得不清。”她搭把手,要扶苏澹月起来。对方也没有拒绝,握住那只手,倚靠苏皓月慢慢站稳。但她始终垂眸,不愿对上苏皓月的眼睛。
一路磕磕绊绊走得极慢,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开口。
满足什么呢?扶着她,如此真实的触感,苏皓月恍惚出神:现在这样……什么都满足了,什么也都不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