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哼了声，朝钵盂里吐了口浓痰，暂压下咳，“不把阿照送走我是不撒手的。我老了，咳咳……看着要死，大抵还有活寿熬。警官，人能活多久自己可晓不得，你可别觉得年轻，就一定能活过老婆子。”

覃老太算是她见过最阴阳怪气的老人，脾气强硬怪诞。就算之前苏家老太太，只不过行事傲慢，全不及眼前病榻上这位言辞怪异。

叶雨初暗暗拧眉，强压下不舒服的感觉。她干脆直说正事：“我想求您件事。覃照还在停灵，陈犀听说在祠堂。在丧事办完前，我想我最好能一直守在陈犀身边。”

她的想法始终没变：覃照的死陈犀必定瞒了些线索。只要确保陈犀的人身安全，及时缓解她的精神压力，她就是最关键的证人。

老人没吭声，叶雨初耐心等待。

像虎峒这般封闭的村子对外族人排斥感很重，丧事并不欢迎外人在场。但覃贵是虎峒村的梯玛巫师，明显受人尊敬。

而眼前这老人，比覃贵还有威信。

如果她能首肯，后面会好办很多。

“咳，咳咳……”

身后脚步声响起，进来的是守在火坑旁的女人。她扶住老人，端了碗浓稠的黑药喂覃老太喝了两口。瞧着挺年轻，着织锦戴银饰，低眉顺目。

“警官想查什么，自己折腾吧。”

叶雨初拧眉，这话音听起来带刺儿，但好歹目的达到。

“多谢，那我不打搅您休息。”她分秒都不想耽误。

身后老太太咳了咳：“你要跟陈犀一路。她去禁崖，你也跟着？”

“禁崖是哪里？”

“咳，阿照要埋的地界，坟头。”

她没犹豫：“会的。”

有人低声抽气，是端药的那位年轻姑娘。叶雨初回头，看到她视线匆匆避开。

出了饶间，龙屠竟不见影，手机又没信号。走出覃贵家的吊脚楼，又不知该往何处去。

这个村子完全被连绵山峦包围住，进来艰难，闭塞到无以复加。

“叶小姐，我带你去住的地方。”她回头，看到方才侍奉覃老太的女人，冲自己微笑，“龙小姐已经到了。”

——没想到，她普通话说得挺好。

怕叶雨初不信自己，她指向不远处小吊脚楼：“就在那里。”

二人并肩走，她温声介绍自己：“我是覃家小妹，叫覃檀。檀木的檀，叶小姐不用同我客气。村里人其实也没有多排斥外人，只是少见才局促。去年通了水电，还全靠外面来人帮忙。像您这样的年轻人，他们很友好。只一点，可别随口说您是警察。”

叶雨初抬眼望她。

覃檀轻声叹息：“事出有因。大概十年前，外面人闯乌騩山，教山神掳了去。村里来了警察，脾气不好伤了村民。大家就对警察印象不好。”

想到老彭车上的闲扯，两种说法还算吻合。

“叶小姐可别笑。母亲教哥哥和我学汉话，我晓得你们不信神。但我生在这里，从小就信，也觉得很灵。”

“为什么不出去看看？”

覃檀性格温和，人也聪明。让她想起没疯时的陈犀。

覃檀直摇头，声音很轻：“我们不出去。什么都不缺，也不求更多。只想守着虎峒过一辈子。”

“如果出去了不喜欢，也可以回来不是吗？”

覃檀陷入沉默，许久才露出苍白的笑：“哪有这样的好事。阿妮姐回来了，也疯了。”

“你说的阿妮，是陈犀吗？”

覃檀眼神却有些散，情绪陡然低落。嗓音轻得像自嘲：“……是吧。”

他们已经走到小吊脚楼里，龙屠欢喜得叫了声，跑出来：“叶姐！那老太婆没为难你吧？”

叶雨初想到覃檀之前对老太太那么恭敬，怕她生气，刚想解释小孩子说话没分寸，却见覃檀只是温和地笑，眉眼温润，没有一点恼怒愠色。

她暗暗留心：“小刀，你知道姬云都去哪儿了吗。刚才她不声不响走出去，到现在还不见影。”

龙屠摇头，却不以为然：“叶姐你不用担心，谁敢惹她。”

她皱眉，嘱咐龙屠累了先休息，放下背包，转而看向覃檀：“陈犀她还好吗？”

“我带你去看。”

她不再用敬语，反显得更亲近。

“覃檀，虎峒村人和陈犀闹僵，是因为什么？”

“因为……”覃檀答得很犹豫，吐字缓慢，似每个字眼都要斟酌，“阿妮姐做错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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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