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问酒把那块吊坠拿起来,在眼前细看,玉色剔透做工精细,上面的纹路既熟悉,又陌生。
谢问酒面上依旧不改颜色,抬眼看徐莽:“你想做什么?”
徐莽见他无动于衷,心里不免打鼓,心道自己想岔了?他和那个人确实无关?
但他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筹码,阮娘的性命和他半生的念想也许就这样一个机会了,他必须争取。
“谢大夫我看你人品端正,也是个守信之人,我与阮娘此生能否相守全赖你日后照拂了。”
谢问酒这些年行医游历,因自身资质总是不敢轻易做决定,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不动声色,不急不躁的习惯,这也是他的立身之道。
徐莽无奈做了沙匪,阮娘更是悲苦,先是抄家流放沦为军妓,如今又罹患不治之症。这两人相遇相知,却是在如此情形下,实在令人既叹又怜。
万花谷是为人称颂的桃园仙乡,然而为医者却注定见惯人间险恶,世间苦难。谢问酒十六岁出谷历练,如今已是第五个年头,他的眼睛已不是早年那般容易点燃的稚嫩模样。
医者不是神仙,医病不医命,是很多万花谷习医弟子迟早要悟到的真相。
听了徐莽这一番真情相托,即便知道还有下文,谢问酒也只是平淡地说:“言重,为医者虽救死扶伤,却并不是救苦救难普渡众生的神佛。徐老板相托太重,谢某一介游医实在无力应承。”
“谢大夫多虑了,某并不敢有非分之想。徐某已经决定去西域行一次商,回来再带着阮娘去中原求医。只是想恳求您在我不在这段时间照依旧给阮娘诊治施药,我会将她安置在镇上,也请您替我看顾着。”
谢问酒听了他这一通安排,倒是有些意外。阮娘的病情确实凶险,谢问酒自己是没有能力医治的,但是他身后有一个行医的庞大师门,谷中有同门曾有医治烟花女子的经历。他来到此地带的最多的便是药方,又有同门定期托商人带来谷中新研制的药方和药丸,他对稳住阮娘的病情还是有一些想法的。
若要医治,则需要巨额财物支撑,问酒一直以为徐莽会重操旧业,故而虽有所感却也对他难以释怀,却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打算。
面对谢问酒的疑惑,徐莽感慨地解释:“为了阮娘,我再不会做那等损阴德之事。”
问酒听罢,颠颠手中的吊坠,问道:“你对我的诸多要求,就凭这个吗?”
徐莽连忙道:“当然不是,谢大夫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关这个吊坠的主人罹难之事……”
……
连着晴了四五天,今日一早变天,阴沉沉的,云脚低的仿佛要压在房顶上了,下午终于下起雪来。
问酒一人一马站在茫茫荒野中,不一会儿人和马身上都覆上了白雪,而他凝视着眼前的巨坑,一瞬也不想眨眼。
半个时辰前徐莽把他带到这里,指着这个巨坑说:“那位谢大夫就在此处身陨。”
……
谢问酒有一种荒谬之感。
这个地方,寸草不生,也无遮挡,满目都是黄沙砾石,是真正的不毛之地。
他的师兄,一位善名远播,妙手回春的名医。曾发愿行遍天下险,辨尽世间疾。他是众人口中的天纵英才,翩翩君子。也是救了他性命又教养他长大的人。
他那么好……
就葬身此处,无人知晓,亦无人收殓。
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