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逆的这一番具备传达对象的自我介绍让已然感到疲惫不堪的苏慕晚不得不重新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因为她不想让对此一无所知且本就该是“局外人”的郁云舒被卷入这场危险却无谓的游戏。其实早在谭逆第一次回应罗轩林的质问的时候她就想开口打断他们的对话了, 奈何刚才的她实在是太累了，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此外, 说实在的，她对谭逆所说的话里的内容非常感兴趣, 加上抱有“反正郁云舒也听不懂，并且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就算她听不懂也不会发问”的想法，她打断谭逆所说的话的意愿实际上并不强烈。

可是谁能料到谭逆接下来会如此地语出惊人？既然眼下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 苏慕晚就不得不开口说些什么来为在场的包括自己在内的四名知情者开脱了：“真正的小孩子的想象力果然比装嫩的成年人的丰富多了, 总爱胡言乱语的......”

其中的“装嫩的成年人”是在暗指将她视作情敌的罗轩林——因为他在末世的时候曾顶着一副少年模样的皮囊。

罗轩林自然对她的话里有话一清二楚，但是一方面考虑到眼下的情况特殊，另一方面则是开始有些忌惮苏慕晚的记仇心理了, 他决定暂时不对苏慕晚采取反击的行为。

他没有料到的是，虽然自己没有采取反击的行为, 但是有个系统已经替他这么做了。

【998：宿主, 原来你也意识到了自己总喜欢在女神的面前装嫩这一点啊？那我在此之前说你穿着纸尿裤的时候你装什么恼羞成怒？】

【苏慕晚：......】

【998：我知道你现在十分迫切地想让我感受到你的坦诚, 但是你完全没有必要让自己被公开处刑的。】

【苏慕晚：......滚！】

出乎苏慕晚的意料的是，以往从不在意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的郁云舒眼下竟对自己的开脱之辞充耳不闻, 而是一反常态地追问谭逆道：“苏芸蔚是谁？”

“快穿司曾经的‘主王’啊。”谭逆听了不假思索地回答郁云舒道, 还非常贴心地做了一些额外的说明，“‘次王’则是‘兆载之夜’——现在应该称呼她为‘001’了。快穿司的王权体制和古希腊时期的斯巴达的一样, 都是‘双王制’。这种制度虽然很古老, 但不可否认的是它是目前最行之有效的管理机制......”

谭逆原本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但是忽然上涌的疑惑感让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郁云舒所问的问题有多么奇怪, 于是他连忙停止了说明改而反问郁云舒道：“不过苏芸蔚姐姐，你为什么要问自己是谁？”

“......”尽管潜意识里觉得“苏芸蔚”这个名字很熟悉，但是就这样被人莫名其妙地赋予了一个全新的名字的郁云舒还是感到分外别扭。但是与生俱来的良好教养让她选择了不动声色地将这份别扭感藏起，然后好言纠正谭逆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苏芸蔚。”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十分地认真，却又不失对待小孩子的温柔。

“怎么会......”谭逆闻言随即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但是他很快就否绝了郁云舒对自己认错了人的纠正，“你和苏芸蔚姐姐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身材的比例和说话的方式都跟我印象之中的完全吻合。都说‘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更不可能存在两个完全相同的人，所以我是绝对不可能认错的。”

不想话音刚落，苏慕晚竟全然不顾自身的疲惫强行站起身，语气之中带着清晰可闻的激动：“你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你没有认错人？”

“......”在认知方面遭受到了质疑的谭逆觉得这是对他的一种侮辱，气得他当场发了个毒誓，“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没有认错人，不然我就倒立洗头！”

【998：小小年纪，好大口气。】

【苏慕晚：......】

尽管谭逆已经在自己的面前立了毒誓，苏慕晚仍是不太放心，于是她又去问998道。

【苏慕晚：你觉得可信度有多少？】

【998：百分之九十以上吧。我认为慢穿司的高级系统还不至于患有认知障碍。】

【苏慕晚：......】

【998：而且我刚才所说的“小小年纪”只是为了押韵我的后半句话，这个“涅槃之逆”的真实年龄至少是宿主你的四倍。】

......所以说这也是一个“装嫩的成年人”？不，甚至是“装嫩的老年人”。

苏慕晚忽然知道了什么叫做“风水轮流转”，继998被自己好几次打脸后，现在轮到自己被自己打脸了。但是她对此并没有太过在意，因为得知了“郁云舒十有八九就是苏芸蔚即自己心心念念的‘姐姐’”的喜悦让她觉得无论自己被打几次脸都是值得的。

其实自从在《十项全能》第一天的舞台上决定了要当一个合格的妹妹开始，苏慕晚就没有再去考虑郁云舒是否就是苏芸蔚了。换句话说，在这个世界上她想守护的纯粹就是“郁云舒”而已，并没有用谁替代谁的意思。即使郁云舒不是苏芸蔚，她也绝对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这也是在并不能百分之一百地确定、只有“十有八九”的前提下她依旧感到喜悦的原因——

郁云舒和苏芸蔚是同一个人，这固然是最好的结果；但如果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都不会改变。她依旧是郁云舒的妹妹，依旧会好好守护郁云舒。就算没有曾经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她也一定会因为郁云舒那天给出的答案而改变自己对郁云舒的看法，然后努力地走进郁云舒的世界。

事实证明想法只要不被说出口，就容易招致猜忌。苏慕晚的真正所想是一回事，郁云舒怎么想的就是另一回事了——在她的眼里，苏慕晚之所以激动得暂时性地“满血复活”，是因为谭逆信誓旦旦地说了自己就是“苏芸蔚”这个人。

自己和所谓的“苏芸蔚”，不仅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身材的比例和说话的方式也和谭逆印象之中的完全吻合。

听到这里的时候，郁云舒就明白了苏慕晚当初为什么会不顾颜面厚脸皮地认自己作姐姐。

估计自己在《十项全能》第一天的舞台上所给出的答案也和她真正的姐姐曾经给出的一样吧。

想到这里，郁云舒只觉哀莫大于心死，看向苏慕晚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恨意。

原来自己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但她很快地又将这股恨意给压制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自嘲。

她觉得这一切怨不得苏慕晚，因为是游戏就会有输赢。当时主动报名参加的是自己，坠入温柔的陷阱后没能够及时脱身的是自己，一厢情愿地把一切都当了真的也是自己......

所以这一切真的怨不得苏慕晚。

毫无疑问，在这场游戏里她输得彻底。“愿赌服输”是游戏里最基本的规则，她向来都遵守，但是这次她不服。

因为现在的她，已经输不起了。

在感情方面的敏感度甩了苏慕晚不知道几条街的998最先察觉到了郁云舒的情绪有点儿不对，于是连忙提醒苏慕晚道。

【998：宿主，你先别光顾着乐了。你有没有考虑过女神的感受？综合刚才“涅槃之逆”所说的话以及你的一系列反应来看，我觉得女神很有可能会误认为你把她当成了苏芸蔚的替代品。】

【苏慕晚：......】

在听了998的话后，苏慕晚这才后知后觉地把关注点重新放到了郁云舒的身上。她心知998的这一假设不出意外就会成为事实，因此她在看向郁云舒的瞬间迅速地收敛了面上的喜色，转而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情。

“姐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