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间带着些湿气，苍翠的树柏遍布了大半个东界山，隐隐有半丝阴风吹过，转瞬间更多柔风吹来，欲盖弥彰。

祝岚撑着根木棍，走着那蜿蜒曲折的山路。木棍隐隐散发着灵气，它的本体是居北辰刚才挥过的断刀。

看祝岚出了一额头的细汗，居北辰把神力捏成蒲扇状，然后在祝岚的身边努力的扇啊扇。那样子，活像一个忠心耿耿的小随从。

祝岚却觉得让那堂堂的大天神为自己扇风解暑，实在有些罪过。好像居北辰跟着自己来这儿，就是为了做个跑腿打杂的跟班。

原本以居北辰的能力，他可以做更多。现在跟自己这个普通人身边鞍前马后，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

祝岚的骨子里不是个习惯依附他人的人，三百年前的他就是个闲散惯了的野神仙，过的日子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突然身边多了个人，祝岚不太习惯。

好像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照顾，祝岚琢磨着，若不是之前居北辰说过他要报救命之恩，他会以为那孩子脑袋进了水。

“你不用这样做的。”祝岚试图劝说居北辰：“你说的救命之恩，已经在华城报答过了。省些力气，在找到玉青婳的宫殿前，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止是报恩。”居北辰说了句。

“恩？”

居北辰勾着嘴角，他笑了笑。

“我之前说过的，先生，您是我心中唯一尊敬的尊神。能为您排忧解难，是我几生几世修来福气。况且现在只是做些小事，只要能帮上您，就都是好的。”

听居北辰这么说，祝岚觉得更羞愧了。

这孩子是不是没读过古史文？不知道三百年前的自己和堕军掺和在一起，差点把整个神庭都毁了吗？

还是说这孩子体内流着狂暴的血液，天生喜欢打打杀杀的神仙形象？

“砰！”

在祝岚这短暂的慌神片刻，突然从东界山内部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整个东界山开始震动，祝岚手里的木棍自动化成断刀，狠狠插入地间。

肉眼可见在不远处，山路断裂着冲俩人方向爬来。眼看着脚下的土地要分成两半，居北辰一把搂住祝岚的腰，带他跳到另一块高凸的石块上。

在双脚站稳后的瞬间，那施加在自己腰部的力气撤走，祝岚看了眼居北辰，他正看着石块下突然四分五裂的山地。

“谢谢。”

“先生，你永远不必跟我说这两个字。”

祝岚不知为何居北辰会对自己这么好，也许隐隐有些头绪，但他还没抓住就消散了。

这时，一束金色的瑞光出现在俩人面前。那瑞光渐渐归拢成一个少女的模样，看不清那人的脸，只听有声音传来：

“顺应天时，天理应当，速速退去，切莫干预。”

祝岚上前一步：“不知面前是哪位仙子？你所说何事？”

那金色的小人儿不回祝岚的话，只是反复说着那句话：

“顺应天时，天理应当，速速退去，切莫干预。”

祝岚还想再问一遍，居北辰已经甩手扔出去一道神鞭，锁住了那小人儿的脖颈。

“谁派你来的？”居北辰冷声道：“报上名字，饶你不死！”

下一刻，那看不清的小人儿化作百十只蝴蝶，从神鞭中脱身。那些蝴蝶飞到半空，绕着居北辰和祝岚转了转后，化成了云烟。

“有人想警告我们。”祝岚对居北辰说道：“它不想让我们再往前走，也就是说……”

“前面出事了。”

俩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同时加快了脚步。

居北辰的手搭在祝岚的左侧肩膀上，祝岚的身体瞬间被灌入仿佛大海般深不可测的神力，俩人脚下生风，身旁风景飞速向身后倒去。

艰涩的空气带着些许的腥味，祝岚双眉锁在了一起。越靠近玉青婳的宫殿，那种血腥味就越浓郁。

居北辰的嗅觉出众，早就闻到了那血腥味的来源。不在玉青婳的宫殿附近，而是在他们的脚下。

在被祥瑞仙气点缀的东界山之中，土地里埋葬了不知多少怨魂残魄的尸骨。他们在见不得光的黑暗里挣扎着，灵魂被困住无法被救赎。那一根根欲伸向土地之外的手指，像是最后祈求神灵的保佑。

他们还来不及发现有任何不对，就已经死去。

半柱香后，居北辰带着祝岚站到了东界山的山峰之巅。从最高处向下看去，一切都和传说中的没有两样——

薄薄的云雾被微风撩动着，东界山的一草一木都带有仙气，风景宛若仙林。即使在高峰之巅，弥漫在山中的神力也丝毫没有稀薄。

祝岚站在山脚边，他俯瞰整个东界山，那吹过山间的风声似乎萧瑟几分，带着些喑哑空洞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