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沙黑土,黒木黑枝,黑云黑天,半阳残月。以一条溪川为界,往东三百里外是蟠阳城,往西三百里外则是令所有人鬼神魔避而远之的西界山。
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石头屹立在黄土之上,那“黑石”顶穿了天,自落下的那天起周身就围绕着可怖的阴云。
西界山内一切都是黑色的,从每一粒沙土到每一棵树柏。西界山里的天空也是黑色的,即便有阳光照进来也驱散不了山中的黑暗。
整座山像是被人诅咒了般,虽不见蛇虫蛊兽之类横行,却常年弥漫着阴森恐怖的潮气。山中的空气稀薄,常人走不过百步就觉胸口闷痛。相比于东界山虚化出的灿烂美景,西界山的萧瑟落败从不加以掩饰。
问曰:北辰君在山中见过多少修神者?
答曰:从未见过。
曾有修神者听过传说,不远千里途到西界山山脚下,他只在山中停留了三天,就受不了那种黑洞般没有尽头的孤单,跑了出去。
若不是感觉到有微弱的神力在山中弥漫,修神者甚至以为自己找错了地界儿。这样黑漆漆的山脉在外行人看来,更像是魔君鬼魅的栖身之所,光是走近西界山,就有种说不出的压力感。
“西界山上无天神。”这样的话一传十十传百,慢慢传到了所有修神者的耳朵里,再没人去过那西界山。
本就死气沉沉的西界山,三百年间几乎再没修神者进出。老百姓口中的“鬼山”如今像坐实了名号,没人有胆子走进去,也没看到有任何人出来。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西界山的最深处,藏着一片竹林,顺着竹子间留下的小路往更深处走,就能看见几间竹屋。
竹屋没有门,只有几扇简陋的窗子,屋内放着一张木床一张木桌,最多加两把椅子,就是最好的配置了。祝岚醒过来的这间屋子算是其中最干净的了,就连椅子都比居北辰住的房间多了一把。
祝岚和居北辰相对而坐,俩人喝光了一壶香茶。祝岚等来等去,眼神经常瞟向门口却始终不见不寻的身影,黑猫也不知跑去了哪里。
“我出去看看。”
居北辰听到祝岚这么说,也放下茶杯跟祝岚一道走出竹屋。俩人顺着不寻跑出的方向找去,不一会儿就走到了竹屋后的茶园。
祝岚看着满园子的茶叶,几乎种满了这三界内所有品种。难道居北辰当年和自己相识,就是因为俩人都喜欢喝茶吗?
居北辰是如何做到把这些不同品种的茶叶放在一起种植的?祝岚看着那些被精心照顾过的茶叶,不禁咂舌,他每走几步都能闻到不同的茶叶香。
不寻就坐在茶园的西北角,黑猫趴在他怀里,慢条斯理的舔着毛。
“不寻……”
看到祝岚和居北辰走过来,不寻低头揉了揉眼睛,黑猫乖巧的在他怀里蹭了蹭,然后跑到了居北辰的脚边。
“主子,神庭派了人过来,现在被挡在结界外,要不要放进来啊喵?”
居北辰稍稍动了下手指,黑猫就感觉笼罩在西界山四周的结界更加坚固几分。
“还不是时候。”居北辰道。黑猫聪明的懂得了他的意思,转头往竹林外跑去。
“青月阳是为了救我才赶我走的,是吗?”
不寻抬头问祝岚,言语中再没有对青月阳的愤恨和侮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惶恐不安。
祝岚蹲在不寻面前,他知道这孩子当年被青月阳带回冥界时才十八岁,还未来得及从小孩子过度到大人,就要被迫接受突然变更的命运。
“肺痨而已,大夫说我能再多活两年的。”
不寻至今还清晰的记得,那个戴着鬼脸面具的男人和黑白无常站在自己的床边,三个人用最冷漠的声音聊着自己的生死——
黑无常说:“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这孩子命中有大煞。”
白无常说:“三年前就应该断气的,不知怎么的拖到了现在。”
鬼面具说:“何人干预?”
白无常答道:“无人。”
鬼面具又说:“家中祖辈积了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