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溺水到现在，舒倾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他下了车，给梁正发了条报平安的消息，然后站在镇子口深吸了口气。</p>
妈的这谁家又跑水了！</p>
马路上湿乎乎一片，走个路都得拎着裤腿儿，省的搞一身泥。</p>
远远就瞧见老爹坐在自家店门口的摇椅上，晃晃悠悠，跟二大爷似的。</p>
“哟，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p>
舒倾咧嘴一笑：“瞧您说的，我这不是怕您想我想到睡不着吗？”</p>
“打住！”舒倾老爹摆手，“跟你说个事儿啊，我忘了跟你妈说今儿你回来了，她也没准备，晚上咱得凑合着吃了。”</p>
“得了，常但凡我提前说要回来，您都跟我妈通气儿，完了上门口儿这蹲着，都成流程了！就跟那什么似的……跟老时年间朱红大门门口儿的石狮子那种，类似！”</p>
这话一说完，脑袋上顿时挨了一巴掌，挺轻，没用劲儿。</p>
“小兔崽子，就你知道的多！”</p>
“这不是知子莫若……”</p>
“嗯？你想好再说！”舒倾老爹才撂下的手又往上伸了，揉着舒倾软软和和的头发，满脸“你敢往下说，我就敢削死你”的意味。</p>
“那什么！”舒倾大喊：“知父莫若子啊！”他往前跑两步，又喊：“妈啊——您儿子受气了！”</p>
果不其然的这顿晚饭特丰盛，舒倾老娘拼命往他碗里夹东西。</p>
吃到最后，仨人撑半死。</p>
热热闹闹，比没有舒倾的梁家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p>
“最近工作怎么样？忙吗？”</p>
“工作还行吧，也算不上忙。”</p>
“你那个叫什么‘正义’的领导，对你怎么样？”舒倾老爹问道。</p>
“他啊，”舒倾想了想大体情况，又想了想细枝末节的小事儿，“有时候特倔还挺横……不过总体来说，算是被我收入麾下，惟命是从。”</p>
“行了吧你，你李叔家的牛都被你吹上天了！”舒倾老爹喝了口酒直咂嘴，酒瓶是绿色扁平的，“对了，上个月你回来时候，跟你一块儿开车过来那人儿落下的照片，给人还回去了吗？”</p>
“还了！必须还了！”</p>
不仅还了，还特“信守承诺”的给他写了封“表扬信”来着。</p>
“还了就行，他常年离家在外面也怪不容易的……”</p>
得了，又要感慨，舒倾忙打断，“他是不容易，我也不容易啊！这鸟人贼几把……不是，那什么，他特别克我！”</p>
“就你小子事儿多！”</p>
“这您可真冤枉我了！对了爸，上次送我回来那个，跟我现在的领导，你猜这俩人是什么关系？”</p>
“这用猜吗？都是人类！”</p>
怎么家里有这么两个不正经的，不是互相拆台就是互相吹捧，舒倾老娘一直在旁边儿笑。不过就是可惜，儿子不愿意“继承家业”，非得上外面去工作，私底下还有点儿担心他被带坏了。</p>
“哎哟，不是！我那个领导梁正，是送我回来那人儿、梁义的亲哥哥！”</p>
“哟，还有这么巧的事儿？”</p>
“可说不是，我也最近上领导家里去之后才知道的！”</p>
舒倾老爹撂下筷子和酒瓶，摊手掐着手指跟窥看天机似的，神神秘秘来了句：“小倾啊，你老爹我掐指一算，先后遇到一家的哥俩，你怕是要栽啊……”</p>
“你瞎说什么呢！”舒倾老娘熊了个劈头盖脸：“我好好的儿子能遇到什么灾！”</p>
“我就开玩笑的！你看你妈，最近更年期表现越来越严重！”舒倾老爹起身拍拍肚子，“跟你妈唠会嗑儿，我出去打牌了。”</p>
舒倾又听老娘说了好半天的东家长西家短，直到止不住的哈欠冒出来才罢休。</p>
还是自己家好，洗完澡能什么也不穿直接放飞自我，他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p>
这他妈才叫惬意！</p>
这张床可能认生，察觉到舒倾身上沾了另外两个人的气味之后，在他梦里尥了个橛子。于是睡到半夜的舒倾忽然醒了，醒之前恍惚听见有人哑着嗓子喊了自己的名字，直接一个激灵。</p>
他拿起床边儿上的手机一看，两点多了，琢磨了一下，给梁正发了条消息“跟班儿，睡了吗？”</p>
梁正还在客厅里抱着电脑赶工，看到消息之后想都没想就回了，“没呢，怎么了？”</p>
舒倾懒得打字，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声音也特懒：“都他妈几点了还不睡？您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还是找猝死呢？”</p>
梁正挑了眉，话里带着笑意：“舒小狗儿，你不也没睡？”</p>
“我这是忽然醒了好吗！”舒倾特坦诚，外加点儿霸道：“你赶紧睡，睡屋儿去！”过了会儿又发了俩字：“晚安。”</p>
那边梁正打了个问句，还没点发送就删了，最后也只留下俩字：“晚安。”</p>
他回到卧室躺下，牵着嘴角抬手摸了摸早上被人触碰过的腰间。其实何止是腰不错，胸腹肌和腰力都不错。</p>
梁正偏头看着放在另一个枕头上叠的整整齐齐的毯子，想都没想，直接拉扯过来盖到身上。</p>
舒了口气，心满意足。</p>
国子监某栋住宅楼的第十七层，屋子里的光源彻底熄了，处处平静。</p>
周六天气很好，罕见地没布着霾。梁老爷子放弃了去广场上晒太阳的机会，拿出不知道闲置了多久的棋盘跟二儿子对弈。</p>
每赢一局，脸上的皱褶就好像能被多笑出一条来。</p>
见状梁正也是稍微心情好点儿了，凑到旁边去看。</p>
“爸、哥，我说个事儿。”梁义开口：“我那边儿有情况脱不开身，周一大早就得回去。”</p>
梁老爷子推着“車”的手一顿，喃喃道：“你就在家呆两天啊……”</p>
梁正立时拧起了眉，双手撑在桌子屈指上敲了敲，“昨天晚上你想跟我谈的就是这个？”</p>
“嗯。”</p>
原本和谐的氛围毫无征兆的被冲淡了，最后只剩下缓慢的，敲落在棋盘上的棋子声响。一直到晚上气氛还是算不上好，爷仨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各自有各自的心事。</p>
梁正过不上多久就拿起手机来翻看，似乎在等什么。</p>
十一点多，老爷子正准备回屋睡觉，才迈开两步忽然听见手机响了。梁正赶紧低头去看，随后特不自觉地就弯了嘴角。梁老爷子看在眼里，笑得讳莫如深：“小舒？”</p>
“嗯。”梁正点头，意识到不对之后赶紧摆手，“您睡您的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