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半头晌，俩人仍旧维持着前胸贴后背的姿势。</p>
梁义再也睡不着了，他一度怀疑自己跟别人是不是构造不大一样，不然为什么“睡懒觉”这件事，在自己这儿就那么难。</p>
他亲了亲舒倾乱成一团的头发，绷着劲儿回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p>
大概是因为手机进过水的缘故，按了好几次解锁键才解开。</p>
看到一大堆未读后，暗自庆幸昨天后半截儿夜里开了静音，铺天盖地全都是陈洛明发来的消息。俩人是什么特殊关系和舒倾介不介意暂且不提，单是听着消息提示音也该烦死了。</p>
他关了静音模式，一边读消息一边撇嘴。</p>
无非就是“嘘寒问暖”，闲的蛋疼。</p>
诸如“你干什么呢”、“你晚上吃什么”“有没有好看的电影，推荐几个”、“年轻人睡那么早多浪费生命”、“海啊，我发现你堕落了”……</p>
……神经病吧。</p>
梁小雏儿回头瞅一眼，回他：“昨天睡得早，什么事？”</p>
消息才发出去，陈洛明语音通话顿时发过来了，手机一响，吵得舒倾翻了个身。</p>
梁义赶紧挂断，“别闹！还没起！”</p>
舒倾睁眼看他，迷迷糊糊的，缓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货是真的赖在这儿了。他从怀里抽身出去，不动声色，没带什么情绪，懒洋洋说道：“雏儿，你有事儿就去忙，不用提前跟我说。”</p>
至此梁义的工作种类和性质成了迷，俩人彼此心照不宣。</p>
梁义有些尴尬，手机撂一边儿，整个人重新陷进被子里，只露了个脑袋出去，岔话题说道：“怎么今天起这么早？”</p>
“我啊，出于礼貌。”语气既正式又官方。</p>
有个细节舒倾注意到了，他把手机放旁边儿之前特意看了眼，叩着放下的。</p>
什么玩意儿这么神秘。</p>
梁小雏儿一怔，昨天晚上不都是……挺好的吗。他心里翻江倒海，叹气道：“我不想你跟我出于礼貌，你就……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就行……”</p>
舒倾打了个老长的哈欠，坐起身揉了揉头发，居高临下看着他。</p>
早上想的事儿鱼贯钻回脑子里，以想起梁正的频繁程度来看，非朝夕忘不了他。空岛寂寞，身前身后都寂寞，一个月太难熬。再来，不想难为自己，更不想骗感情经历很单纯的梁小雏儿。</p>
在爱与欲望间抉择那种事当真太劳心费神。</p>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走肾吧，没准儿做着做着就有感情了。</p>
“雏儿，咱俩商量个事儿吧。”</p>
那句话声音太冷清，梁义凭借多年演练和实战经验的反应能力快速分析，他要说的绝对不是普通的事，甚至在其间嗅出了危险的气息。</p>
“你饿不饿？”他没敢接话茬儿，侧身环住他，脑门贴在腰侧，“想吃什么，我去买。”</p>
这个姿势看着特委屈。</p>
舒倾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当年拔吊无情的状态，事先说好概不负责，过完一宿趁着大清早起床，穿衣服走人，怎么都不肯留下。</p>
仿佛梁义就是被睡的那位，然后天亮了，委屈吧啦的舍不得叫嫖自己的人走。</p>
不过你情我愿的事儿，就那样儿吧，众生平等，没谁不对。</p>
睡与被睡之间，早晚能遇到叫自己不忍心起床离开的。</p>
晨起夜宿，拥之入怀或被拥入怀，有床笫间的调笑，有耳鬓厮磨的柔情。</p>
从此安于现状，风雨共济的过活。</p>
“梁义，我说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p>
梁义抚住他腰侧的手不自觉用了下力，大半个脑袋都钻进被子里，像极了钻头不顾尾，开口声音特闷：“我……我会对你负责。”</p>
实在没办法了，又不能给他敲晕，于是只能看看打诨能不能叫他放弃那个话题。</p>
“负责个毛啊，你这话说出去都叫人家误会！”</p>
“昨天晚上我不是……”他从被子里伸出根中指，“他昨天晚上不是……”</p>
话停于此，剩下的那半句想描述的事情，都特凑时的蹦了画面儿到俩人脑海里。</p>
“你大爷！”舒倾脸上红的快滴血，恨不得扯起被子彻头彻尾把他蒙进去，然后暴打一顿。臊了几秒忽然笑了，大老爷们儿能屈能伸，那算不上个儿！“梁小雏儿，我他妈发现你挺聪明的，岔话题挺有一套啊。”</p>
得，用意被戳穿了，梁小雏儿特丧。</p>
“我半夜醒过一次，想了不短时间，”他摸了摸梁义露在外面的头发，“在感情方面你真太纯了……”</p>
“不。”梁义不想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特害怕，怕他轰自己走，怕他又说什么“走肾不走心”，哪种叫人溃败的话都不想听。他轻蹭腰际，打断道：“你别欺负我，我就住在这儿不走。”</p>
“……雏儿，你这不是无赖吗？”舒倾想他所有的赤诚所有的好，“哧溜”一声钻回被子里，特主动展开梁义一条胳膊躺过去。</p>
梁小雏儿太怵他，被他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搞到头皮发麻。</p>
脑袋被迫露回被子外面，大气都不敢出。</p>
其实原本是动都不敢动，可他刚坐起身那么半天，被温度极低的空调冷气浸润到身上都冰凉了，该用自己的体温给他暖和过来，顺便……很想抱他。</p>
“睡觉。”舒倾打个哈欠躺平，脑袋底下垫着条胳膊，说话懒得要命：“告诉你啊，假期我起床基本都在下午，没人打扰的话我能断断续续能睡一天。”</p>
“错季冬眠？”</p>
“就是懒。”他答的大言不惭，“这种天气太适合睡觉了。对了，你给我讲个故事吧，或者关于你的事儿。”</p>
真懒。</p>
梁义轻挑眉，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他满载爱意，抬手掖了掖被子，顺势搂住舒倾肩膀，说：“那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吧。”</p>
舒倾被人拥着无比惬意，那是不会被抛弃的安逸感。</p>
某种程度上来讲，觉得自己跟他很像“馅饼”。</p>
梁小雏儿的上下环搂姿势像“皮”，自己被揽抱其中像“馅”。</p>
阴天刮风下雨，偶尔打两个响雷划两道闪电，雨势挺大拍到窗户上，开空调盖棉被，再加上……被笃定虔敬、热爱到绝对不会抛弃自己的人拥着入眠，恐怕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了吧。</p>
他蹬了蹬腿，听着自头顶上方传来的低沉嗓音缓缓阖眼。</p>
梁义也阖眼，不敢也不愿意回想起的事情逐渐破冰。</p>
曾经忠孝没能两全的事如鲠在喉，如今舒倾能出现在自己生命里，能相陪相伴，能有心思一起回过去看看，是何等荣幸。</p>
这么长时间，他终于有勇气回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