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纳岛的夜风雨晦暝，愈发寒凄。</p>
梁义赤膊光脚，迎着风雨一路狂奔。他砰一声撞开大堂的门冲进去，大声问道：“跟我一块儿来的那个人呢？看见他去哪儿了吗？”</p>
前台姑娘一撩眼皮，下巴都快惊掉了。</p>
这身打扮……</p>
是特意自己送上门儿来的？</p>
梁义抹了把脸，额头上青筋都暴起了，“那个人呢？你看见他了吗？”</p>
前台姑娘被接近于咆哮的声音吓得手抖，原本不想给他指路的念头顿时打消。她颤巍巍伸出手指，声音也跟着发颤：“南边……”</p>
南边？</p>
南边有酒吧有俱乐部，也有几家餐馆。</p>
但是这个时间，他可能自己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趁着下雨乱走吗？</p>
“他跟谁？就他自己，还是还有别人？”梁义发现自己可能急过头了，愣是把那姑娘吓得眼泪打转儿。他强忍着怒意缓和语气：“他说去干什么了吗？”</p>
不过这种类同于“逼问”语气的缓和似乎并没什么作用，对方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p>
他皱眉看着前台哆哆嗦嗦的服务员，烦得要死。</p>
有等她回答问题的工夫儿，还不如自己直接去找。</p>
天气恶劣，即便他没遇到别人，这种地方也有一定几率遭遇地质灾害。</p>
他又傻，黑灯瞎火怕躲不及……</p>
梁义越想越担心，决定自己向南边去找。</p>
临出门前他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黑狼不是问用不用派人暗中保护吗？暗中保护不需要，但是现在出问题了，是不是可以叫人帮忙找找？</p>
因为个人原因麻烦组织实在很不好，但现在紧要关头，根本容不得多想这个决定合适与否了。</p>
至于可能产生的后果，也没想过。</p>
梁义三步并作两步走回前台，“电话给我！”</p>
那姑娘紧张过头，只顾着下意识朝后躲，结果一个趔趄，硬生生把电话线接口绊断了。</p>
“你！”</p>
大堂的门没关上，一阵风灌进来，吹得吊灯摇摇晃晃。</p>
灯影昏暗斑驳，显得原本就不和善的面目表情更加狰狞。</p>
这个世界上真他娘有比舒倾还笨的人！</p>
梁义脑袋都要疼炸了，他不敢继续耽误，再次冲进雨中，直奔南边去了。</p>
“舒倾！”他喊着，声嘶力竭。</p>
没有回应。</p>
度假村外树影憧憧，海浪混杂雨声，路上躺着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的招牌。雨水落在屋檐上溅起老高，几盏路灯遥遥亮着，光影黯淡飘摇。</p>
“舒倾！”他不断地喊：“舒倾！”</p>
还是没有回应。</p>
如果连最基本的安全保障都不能给……那纯粹是个废物！有什么资格留在他身边！</p>
不安与恐惧无法制止地层层袭来。</p>
怕。</p>
特别怕。</p>
就在梁义即将跑出度假村范围的时候，忽然注意到迎面走过来一个举着伞的男人。</p>
他生出半分警觉和半分希望，“Yu yu luk wan man（你刚才看见过一个男人吗）？Hem i bunbun mo tolfala（他又高又瘦）！Hem i blong wan Esia（是个亚洲人）！”</p>
两个人的距离逐渐拉近。</p>
“你说的是舒倾吗？”</p>
藏语？</p>
是自己人，还是……</p>
梁义不知道应不应该放下戒备。</p>
光线太暗了，他试图走近一点。</p>
“你在维拉港遇见的两个人，分别叫银鲨和白鲟，在国内带你的人叫雪豹。你是六月二十二号从国内出发的，你的搭档天际去了埃若曼高岛。今天你是十二点半左右回来的。我说得都没错儿吧，深海。”</p>
一道闪电将夜空撕裂，打着伞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p>
“你是……”</p>
“至于我，我叫北虎，算你的上级。”闪电退了，他向前走了几步，“下雨的夜里是很危险的，不光危险，还危机四伏。棒球帽的事儿，你还记得吧？不过幸好，我在监控室看到了。”</p>
似乎这座度假村有不少组织成员。</p>
消息传得真快，几个小时而已，“棒球帽”出现的事儿，是不是已经在组织里传开了？这么想来，陈洛明知道了吗？</p>
但是他说看到了？</p>
看到什么？</p>
棒球帽？还是舒倾？</p>
“舒倾呢？他在什么地方？”梁义血液快凝固了，却也不想进行无谓的猜测。</p>
执行任务期间有命令会直接下达，胡乱猜只能摧残人的意志力，他深谙其道，因此揣了点儿疑惑，并没问出口。</p>
北虎仍旧挡在他身前没挪开，说：“快到了，你静下心来听。”</p>
刚才北虎和舒倾一前一后地走，就隔了几十米的距离。</p>
现在大概只有十多米了。</p>
如果深海连这么近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的话，那也是个绣花枕头，扯后腿儿的货色。</p>
梁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极力在嘈杂的恶劣天气声中辨别移动的脚步。</p>
“来了！”</p>
“嗯，不错，你比我想象的快。”北虎让开，伸手揣进湿乎乎的口袋准备看戏，顺带调侃一句：“我觉得你可能是咱们这些人里最奔放的一个，大半夜出来裸.奔。”</p>
“……”</p>
舒倾的伞倾斜在前方，他走得速度不快，因为刚才摔得屁股疼。</p>
“舒倾！”</p>
梁小雏儿的声音？</p>
什么情况？丫不会醒了吧？</p>
他一怔，把伞挪开去看，就看见两个并排站着的身影。其中一个身影见自己看过去了，跟发疯似的拔腿就往这边儿跑。</p>
“你干什么去了！都这么晚了，你想去什么地方！”梁义开口就吼，一点儿情面也没留：“有什么事儿不能天亮了再解决吗？你知道今天天气很差吗？”</p>
“我……”</p>
“你什么你！一句话捋顺了再说！你沟通都费劲，你往哪儿跑！”</p>
这连珠炮一样的问题，再加上不委婉的语气，搁谁都招架不住吧？</p>
北虎摇摇头，转身走了。</p>
舒倾确实被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也头一次清醒地见识到梁小雏儿生气的样子，不自觉就被那种气势镇住了。</p>
他搂紧了揣怀里的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蔫头耷脑能把伞靠前，举过他头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