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挂坠天堑，海风吹送游云漂泊。</p>
这是瓦努阿图千百年不变的，祥和的夜晚。</p>
伊苏尔火山脚下的原始森林叶片簌响，树影绰绰，火山口扬起片片山灰。</p>
溅起数米高的火星跃出火山口，在被黑暗笼罩的广袤天地间显得格外自由。</p>
夜晚到火山的人不算多，梁义不动声色看了好多次，那条通向山顶的唯一一条路上，始终没有出现银鲨和白鲟的身影。</p>
这说明棒球帽可能还徘徊山脚下的停车场，他们正在紧紧盯着。</p>
山顶的工作人员给每人发了张明信片，说下山的路上有个火山邮局，跟维拉港的水下邮局是差不多的性质。</p>
梁义拿着明信片想了半天，抬手揉了揉舒倾被山风吹乱的头发，提笔写下很长一串数字。</p>
大概没人能想象得出来，他每写一个数字，心都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p>
那是一组密码，需要破译才能看懂。</p>
万一……</p>
万一真的有一天自己遇到什么不测，或是因为形势突变……</p>
希望舒倾看懂明信片的那一天能够理解，能够坦然面对以后的人生。</p>
如果是为了护他周全，而不得不暂时离开的话，任务完成能活着回国，不管用什么方式，都会把他追回来。</p>
不管他在谁身边，都要给他抢回来！</p>
然后给他对照密码表翻译那张明信片，让他知道自己当初的苦衷。</p>
梁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跟交代后事一样唠叨，大概是因为任务紧锣密鼓展开，再加上棒球帽公然出手的缘故吧。</p>
事态发展远比想象中还要快得多、严重得多。</p>
他很怕，怕牵连舒倾，更怕失去他。</p>
怕到不知如何是好。</p>
舒倾把明信片贴在梁小雏儿背上，一边想一边写。</p>
那是比情书更让人心动的东西，那承载了他最强烈的愿望。</p>
他希望无论梁义在执行什么任务，都能平安归来，都不会受伤，都能用最温暖的怀抱抱着自己，然后说他执行的任务一点儿也不危险。</p>
“梁小雏儿。”</p>
“嗯？”</p>
“你写的什么？你做数学题？”</p>
“不告诉你。”梁义嗓音格外温柔，“你等我回国，回国之后我教你看。”</p>
舒倾好奇心像狂草一样疯长，好几次想凑的更近一点去看。</p>
最后在不屑努力下终于看到了，除了数字还有“点”和“横”的符号，就这俩符号组成了长长的好几行。</p>
什么东西，搞这么神秘。</p>
梁小雏儿看他撇嘴，有些得意。</p>
这张明信片将来是他自己看懂，或是自己给他翻译明白，都能换来老大一顿感动吧。</p>
最重要的是，能让他明白，自己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不是平白无故，都是因为爱他，都是因为对他强烈的责任心。</p>
周围空气逐渐变得炎热，脚下土地传来轻微的颤抖。</p>
火山口噌的一下窜出火星。</p>
那些光亮与遥远的天空交相辉映，像无数集簇的焰火，像乍然迸发的爱意。</p>
舒倾看呆了，片刻后拽了拽梁小雏儿的衣角，就那么眼巴巴瞅着。</p>
梁小雏儿会意，轻笑着凑过去咬他下唇：“舒老师，我觉得你现在越来越会撒娇了。”</p>
他的吻绵长又极具侵略性，吮住作恶想闪躲的软舌便往自己口中吸。</p>
舒倾双手攀住他脖颈极为享受。</p>
他们沉浸在感官世界里，耳边全是彼此的呼吸与心跳。</p>
那条连震动声也没有的微信，随着火山灰一样，让人腾不出工夫儿去琢磨。</p>
国内的天刚刚擦黑。</p>
夜幕引来初上的华灯，知了一如既往唱着生命的礼赞。</p>
地铁拥挤不堪，立交桥满是叫人心烦意乱的鸣笛。</p>
酒吧里的萨克斯悠扬到街道上。</p>
梁正晃着面前的酒杯，装作心不在焉地说着。</p>
冯副主任面前烟雾缭绕，她听得心里不得劲儿，看梁义这种落魄的样子更不得劲儿，不就是一个基本已经错过的人吗，何苦呢？</p>
她狠狠吸了口烟，特辣嗓子。</p>
“梁正，你觉得有必要这样吗？”</p>
“冯姐姐，你听我说完。”梁正干笑两声：“我今天面试，半截儿的时候人事给我说舒倾把自己机票改签了，我出去问他，我打电话问他，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就是不想回来。”</p>
“你刚才已经说过了。”</p>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已经翻来覆去说过两遍了。</p>
“哦。那你说，他是当我傻吗？”</p>
冯静雪没回答他。</p>
“其实对这事儿，我一直特别介意，但是我现在什么身份，他说我们就是单纯的上下级。单纯的上下级你懂吗？我他妈……我他妈有什么资格问他啊……”</p>
“梁正，你喝多了。”</p>
“我真的特别介意，我不想他跟别人……可他就是那种性格！”梁正叹了口气，“我啊，半年多了吧，我看上他。我把他接回国子监，你知道，他答应住过来的时候，我他妈差点儿激动疯了，你能想象吗？”</p>
冯静雪再次去拿他手里的酒杯，“把酒撂下，不然我不帮你。”</p>
“好好好，不喝了。嗳你还知道吗，他这个人，我不知道怎么想的，我俩在一块睡过几宿，他半夜手脚不老实，早起和睡前有时候也是，他会拍我，会蹭我几下。他是对我，还是对谁都这样儿？”</p>
冯静雪听说过舒倾出院之后的事儿。</p>
知道他一宿“失联”之后，后颈多了个被人啜出来的红印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