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海风格外温柔,路灯下的飞虫在风中扇动翅膀。</p>
西沉的落日穿越云层,将余晖洒满大地。</p>
整座岛都笼罩在一片橙红的惬意之中。</p>
舒倾觉得脑袋前所未有的凉快儿。</p>
他在满足之余完全绷不住,笑得傻了吧唧的,跟中了邪似的对梁小雏儿的爱意忽然爆棚,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p>
长得帅就算了,身材好又性感,体力好会疼人,懂得多,还会剪头发。</p>
也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惊喜是自己不知道的。</p>
这个世界上一定没有比梁小雏儿更好的人了。</p>
鸡蛋在前面带路,一步三回头,走不上多久便要回头瞅一眼。</p>
这俩人真是越来越像了,连发型都一模一样。</p>
不过那个总欺负自己的人剪了这么短的头发,好像比以前看着更坏了。但还是好看,再坏也好看,就跟牛肉说的一样,说自己有什么喜欢被欺负倾向。</p>
实际上牛肉想说的是“受虐倾向”。</p>
那个名词这俩小孩儿都不懂,牛肉也只是听人家提到过而已。</p>
梁小雏儿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下,他看了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银鲨和白鲟应该已经回到尤亚克镇中心了。</p>
那条消息十有八.九是他们发来的。</p>
“老师,饿了吗?我们去吃饭?”</p>
“嗯……还没六点,是不是早了点儿?”舒倾指了指鸡蛋,小声说:“这小玩意儿是不是想蹭饭,跟咱俩玩儿一下午了,电灯泡本质发作?”</p>
“早点儿吃,你回去不还得写稿子往上交吗?”</p>
“妈的,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p>
梁小雏儿勾了嘴角,冲鸡蛋说道:“Eg,Mekem Yu wantem kakae diem yumi(鸡蛋,你是想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吗)?”</p>
鸡蛋怯生生的眼神盖不过期待,“Save mi(我可以吗)?”</p>
“Givim mi long bot tumoro(明天把船借我).”</p>
之所以忽然想到要借船,无非是想明天再去一趟小蓝洞那边,走水道。</p>
棒球帽没法儿跟,银鲨和白鲟也没法儿跟。</p>
特想独处,在一个风景好的地方,没外人,就自己跟舒倾。</p>
多好。</p>
鸡蛋一跺脚,兴奋得要上天:“Agri olsem(成交)!”</p>
“说什么呢你们?”舒倾两眼一抹黑,跟听天书差不多了,懵都懵不出来,“小玩意儿看我一眼又不敢看了,是几个意思?”</p>
“我问他是不是想跟咱们一块儿吃饭。”</p>
“他那么高兴,你答应了?别啊!不行!”</p>
“有条件,我让他明天把船借给我们。”梁小雏儿抬手揉揉他短茬儿的头发,“扎手。”</p>
“我还没嫌你头发扎手,你敢嫌弃我?”舒倾站定,眯着眼认真审视起他,过了半天才开口:“雏儿,我觉得你不去做生意有点儿可惜。”</p>
“是吗?”</p>
“必须是,这样儿吧,等我辞完职,你回国跟我回家,我家买卖可就都交给你打理了啊。什么进货啊、算账啊、送货啊、盘点啊……”</p>
“我自己干这么多?”</p>
“这还多?”</p>
梁小雏儿点点头,特严肃说:“不行,太多了,我想把这些时间都用你身上。”</p>
“你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我想想……”舒倾笑开了:“嘿,有一年暑假我喊周武上我家帮忙,他也说过类似的话!”</p>
话音刚落,空气中顿时弥漫了极其浓重的醋味儿。</p>
“他说把时间用你身上?”</p>
“扯他妈什么蛋啊!他说让我给他少安排点儿活,多腾出时间好去打游戏!”</p>
仨人横穿市集往尤亚克镇中心走,巧不巧的,正看见牛肉。</p>
牛肉一见几个人,高兴得直接蹦起来,然后凑到梁小雏儿旁边儿满脸的“谄媚”。</p>
舒倾一琢磨,反正一个电灯泡也是亮,两个电灯泡还是亮。既然在半路上遇见了,干脆就带着吧,这样的话鸡蛋还有个玩伴儿,发光发亮程度应该会有所降低。</p>
于是一行仨人变成了四个。</p>
鸡蛋小声跟牛肉说了今天自己的见闻,包括梁小雏儿给舒倾剪头发那事儿,他都特详细叙述一遍。</p>
话里话外透着抱了大腿的自豪感。</p>
梁小雏儿不动声色观察四周,大概银鲨和白鲟在中午那家餐馆儿附近等着吧。</p>
他问东瞧西看的舒倾晚上吃什么。</p>
舒倾想了想,说:“吃什么不知道,不想吃木薯饼了,有点儿腻。”</p>
梁小雏儿没想到他那“三分钟热度”竟然会对食物有效。</p>
在维拉港天天闹着想吃坦纳岛的木薯饼,结果回来了,这才吃了没几顿就吃腻了,未免也太快了点儿吧?</p>
得亏自己是跟他心意想通的人,但凡其中一个是单相思,指不定哪天也会被“三分钟热度”临幸。</p>
鉴于在舒倾面前实在不方便拿手机出来,再加上一定得出现在银鲨和白鲟的视线范围内,梁小雏儿有点儿倔性地说:“就去他们家吃吧,环境挺卫生的,弄的东西也比别家好吃,最关键是不会瞎放芥末。”</p>
“嗯,行,但是你得跟我说句实话,”舒倾偏头,“他家给了你多少广告费,你这么给人家打广告?”</p>
“没有!”</p>
不出所料,银鲨和白鲟果然在餐馆旁边儿的商店里,正在收银台那儿排队结账。</p>
错身的时候银鲨用藏语说道:“就在附近。”</p>
白鲟装作跟他对话,“拿了一个黑塑料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p>
对话说得模棱两可,即便是懂藏语的人,也听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p>
“嗯?”舒倾回头,“雏儿,他们是哪儿人啊,说的是什么语言?”</p>
“是地球人吧。”梁小雏儿拉着他,想快速离开。</p>
“……你大爷!你这种贫气明显是为了找揍!诶等会儿,你觉没觉得他俩这身高有点儿眼熟?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在……”</p>
“你看谁都觉得眼熟,今儿下午在路上看见条黄狗也说眼熟,说像你们那儿一个人家养的狗是吧?再往前,你说我住那儿的服务员跟你这边某个服务员是同一个人,是你说的吧?”</p>
“嘿!你怎么回事儿!看不起脸盲?梁二狗你是不是皮痒啊?而且狗跟人能一样吗?不是,我觉得我有必要对你进行一顿深刻的思想教育!”</p>
看他们拐进餐馆儿,外面那俩人才松了口气。</p>
刚舒倾说“眼熟”的那句话太吓人,差点儿叫他们怀疑自己跟踪技能的专业水准。</p>
听完“脸盲”俩字儿才明白,脸盲而已,胡乱猜的。</p>
后脚任兆坤从街对面的一间卡瓦吧出来,帽檐儿压得老低,快步朝餐馆后方绕过去了。</p>
银鲨皱眉,“妈的,这孙子拿的不是炸.弹吧!”</p>
“你见过明显是软体物体的炸.弹?塑料袋是不规则形状下垂的,怎么可能是炸.弹?”白鲟训他:“而且你能不能多少注意点儿文明?”</p>
俩人跟商店的人一打听,才知道任兆坤去的方向正好儿是这家餐馆儿的厨房。</p>
商店的人也热心,说:“你们是不是才来岛上还不知道,这家生意这么好,就是因为他能做一些食客自己带来的食材。”她递上本儿宣传册,“这本宣传册上有一个版面是介绍这家店的。”</p>
“他拿的什么?塑料袋儿里。”</p>
“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赶紧跟深海联系,告诉他吃东西千万小心。”</p>
短信发出去了,隔着窗户却丝毫看不出深海有要拿手机看的意思。</p>
眼瞅着点菜的服务员从他们那桌走开了,银鲨急得不行,特想冲进去亲自告诉他。</p>
“你记得深海说过什么吗?他那天晚上说过回去晚了不好解释,虎哥给他安排服务员儿糊弄事儿对吧。然后今天在群儿里,他也说怕直接把舒倾喊起来不好解释。”白鲟说道。</p>
“嗯……有印象。”</p>
“没准儿他知道有短信,但是怕被怀疑,不能看手机。”</p>
“怪不得他短信都不回一条儿的。那我……给他打电话儿?”</p>
“电话儿要是方便接,可能不看短信吗?你给他多发几条儿试试吧,实在不行再打电话。”白鲟开始为银鲨的智商担忧,“咱俩没搭档的时候,你都是怎么用脑子的?”</p>
“不用脑子啊,浪费时间,想什么就直接说了。”银鲨大言不惭:“我知道我鲟儿会来拯救我,我要脑子没什么用!”</p>
餐馆儿里仍旧放着比斯拉马语民歌,这首歌听起来莫名有点儿“夕阳红”的腔调儿。</p>
四个人两两面对面坐着。</p>
鸡蛋跟牛肉并排,一边晃脚一边跟舒倾唠嗑儿。</p>
梁义口袋里的手机一个劲儿震动,好像有谁接连不断的发短信过来。</p>
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儿。</p>
他找了个借口说去卫生间,关上门儿便打开未读消息看。</p>
每条消息的内容都相同,完全复制粘贴。却叫人越看怒火烧得越旺,以至杀心渐起,恨不得马上把棒球帽抓住宰了!</p>
棒球帽绕到后厨干什么!又想动什么手脚!</p>
这是迫不及待求死吗?</p>
看来今天是不能在这儿吃饭了,得赶紧想个办法,找个说服度高的借口,不留痕迹地处理掉一会儿会端到桌子上的饭菜。</p>
梁义回完银鲨消息洗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p>
如果可以的话,找个滴水不漏的方法,最好能骗过棒球帽,让他觉得自己没吃到东西是由于什么不可抗力因素,而不是因为起了疑心。</p>
明明是危机四伏的场面,还得不能单看个人感情顾全大局。</p>
这种感觉就像不在乎舒倾的性命,让人特别难受。</p>
卫生间的镜子上溅了些水渍,身后有只苍蝇飞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