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通来电。</p>
舒倾正被弄得神魂颠倒，打字的手用力抠在键盘上，留了一大串儿杂乱无章的字母。他头脑几近空白，根本顾不上看来电人备注，再加上紧张情绪，瞬间懵逼。</p>
好像今天从洛厄尔卡斯湾回来，是把手机扣着放桌子上的吧？</p>
难道是因为出门儿太急，撂反了？</p>
快十二点了，稿子还没交上……</p>
他挺担心是梁正打来的，以现在自己跟梁小雏儿这么近的距离来看，电话接通之后他绝对能听到对方的声音。</p>
前几天为了避免梁正忽然打电话过来，备注暴露他的身份，便把“梁正”那个备注又改回去“跟班儿”了。</p>
不过他妈的！</p>
让梁小雏儿听到“跟班儿”的声音跟他哥一模一样，岂不是更操蛋！</p>
“嗯……老师放松，咬死我了。”梁小雏儿又舔他耳朵，嗓音特蛊惑：“来个电话儿而已，老师，你紧张什么？嗯？”</p>
“啊……我没有！”</p>
“嘴硬，谁打来的，拿来看看。”</p>
“不接了……”</p>
“接。”梁小雏儿看到了来电人是周武，只不过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就打来，“是周武打来的，你头两天不是还跟我说联系不上他吗？现在他找你了，接吧。”</p>
“雏儿……不接了行不行，我……我这样你让我怎么接啊！”舒倾松了口气的同时哼哼着跟他商量，“等会儿我给他打过去行不行？”</p>
梁小雏儿现在越学越坏，光是晃屁股转圈儿乱搅这事儿，就不知道他跟哪儿学来的，保不齐接电话的时候会不会……不老实。</p>
万一自己到时候不小心叫出声怎么办？</p>
“接，要不然我接。”</p>
语气十足十地不容置喙。</p>
“那你手下去，也不许动……”</p>
“好，我不动。”</p>
舒倾硬着头皮接下递到手里的手机，按下接听键的一刻听梁小雏儿在耳边说道：“不许像刚才那样儿夹我，我受不了。”</p>
电话传来周武很温和的声音：“小倾，睡了吗？”</p>
驾驶位的陈洛明一挑眉。</p>
敢情这家伙也有不刚的一面，就是语气突然转变，让人有点儿不适应。</p>
大概一个小时前，在洛厄尔卡斯湾的周武放下手机越想越后怕，恨不得马上就给舒倾收拾行李拽回国内。</p>
他实在看不进去书了，蹭一下起身，说：“豹哥，我出去一趟！”</p>
说完便跑到陈洛明门前哐哐敲。</p>
屋里传来个特别懒散的声音：“深更半夜的，你敲我房门儿得注意影响。新来的，我对你没兴趣，咱有事儿群儿里说？”</p>
陈洛明揶揄了句。</p>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就是看梁义不顺眼的，在自己这边儿绝对讨不着好儿。</p>
至于为什么说要开车带他过去，无非是自己也想见见梁义了。</p>
没别的意思。</p>
周武有求于人，不得不压着怒气，“你带我过去！”</p>
“现在才十一点多点儿，一个半小时应该就到了，三点再出发。”</p>
“立刻，马上！”</p>
“原因？好处？”</p>
“他们刚才说的下毒的事儿，棒球帽可是把东西交给厨子了。这个多亏有人提醒他们，才没吃死。就算为了梁义，你不想干他一顿？”</p>
片刻后屋门开了。</p>
陈洛明勾着嘴角在前面走，周武受制于人似的在后面跟着。</p>
雪豹从窗户往外望，随后长叹一声，这几个人凑到一起，绝对不会有好事儿。</p>
周武不知道梁义说的“尽可能晚一点儿”是多晚，只看着马上要十二点了，再不打电话恐怕舒倾就睡了。</p>
于是他在汽车行驶了一多半儿后耐不住，拿出手机。</p>
听筒传来舒倾有些粘腻的声音：“还没睡呢，怎么了？”</p>
“没事儿，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儿。你在坦纳岛感觉怎么样？吃饭什么的，没挑食吧？”</p>
“嗐别提了，饭我确实吃不惯！这个沙拉那个沙拉，清水煮肉淋上点儿酱汁儿就叫个菜，最关键什么你知道吗，他们好像爱放芥末！”</p>
“那你的意思是，”周武话里蕴藏笑意：“又挑食了？饿瘦了吗？”</p>
“那哪儿能啊！”舒倾觉得梁小雏儿手脚开始不老实，揽着腰的手又偷偷往上滑动，“对了，头几天你给我打电话儿干什么，我回你你还关机了，短信也不回我，是不是你？”</p>
“哦，我那天给你打电话你关机，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后来我……有点儿别的事儿，就把你撂一边儿了。”</p>
其实周武一直想不明白，舒倾向来就喜欢腿长长得好看的姑娘，谈过的对象都得掰着手指头数。</p>
之前还说过来着，到时候结婚，婚礼都要在同一天办。</p>
可他怎么忽然就喜欢男的了？</p>
刨去身高和性格，就他那种细胳膊细腿的小身子板儿来看，肯定是被人压着的那一个。</p>
这也能心甘情愿？</p>
甚至在知道他取向转变以后，自己也有点儿懵逼。</p>
同龄大多数人家是独生子女，从小儿没个兄弟姐妹，学校又大喇叭教导学生“男女有别，过多接触就是耍流氓，要请家长、写检讨”。</p>
自己那股子占有欲无处发泄，就全都扔到舒倾头上了。</p>
逼着他吃饭、下雨天送他回家、夏天洗完澡给他擦头发、冬天一起睡给他盖被子。他走累了闹哄就背着他、他在外面喝多了，自己就去亲自接他，甚至有一回揍了灌他酒的人……</p>
事情太多了，数都数不清。</p>
不过哪一处都是让着、惯着。</p>
小时候别人问自己“长大了是不是会娶小倾”，自己还特信誓旦旦说“是”。</p>
毛都没长齐的话不能当真，对舒倾的在意却是实实在在。</p>
就这么琢磨着。</p>
琢磨来琢磨去，发现自己的确对舒倾也是喜欢，但那种“喜欢”的感情界定过于模糊，情愫似乎凌驾于“兄弟”之上。</p>
周武心里一沉，跟堵着块儿大石头似的憋闷。</p>
难不成自己……真对他有意思？</p>
算来也谈过几个女朋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