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啊……”舒倾望着深爱的人的身影，近乎喃喃：“都是真的吗？他说的都是真的吗？怎么这么突然啊……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p>
梁义背对着他，眼眶潮红。</p>
“前几天在市集，我背着你接的电话就是他的，还有在海边那通。那天晚上我说去登记身.份.证，也是去见他了。”</p>
“嗯。”陈洛明深吸口气：“本来我说下个月再过来，结果动物园儿忽然放我假了，我没跟他说，提前飞过来想给他个惊喜。结果在站牌儿底下等车，正好看见你们。我俩每天都联系，你不知道？”</p>
舒倾胸口特疼，疼到将要喘不上气来。</p>
偶尔能看到或听到他偷偷打电话发短信，只是声音压得很低，说什么，自己并不清楚。</p>
“梁义，你……真的每天都跟他联系吗？”</p>
“嗯。”</p>
“那……”</p>
“飞机失事当天你记得吗？问完路，我知道洛厄尔卡斯湾在附近，但我一开始没想带你过去，因为那间客房是给我俩开的。还有一天晚上，我半夜出去，天快亮才回来，你和我吵架。实际上我也是去找他了，烟是他抽的。”</p>
梁义有些扛不住了，怕再延宕下去，自己会崩溃。</p>
于是便刻意引导他，把所有细枝末节说成暗藏心机，也把所有错误都包揽到自己身上。</p>
恨就恨吧。</p>
疼一次就过去了，别再留下什么希望了。</p>
陈洛明会意，趁机拿出作假的机票，“你看看，我来时候的机票。刚看见你俩在一块儿，我没想撕破脸，这不也给他改过自新、跟你断绝关系的机会了吗，可他愣是跟我拖了好几天，拖到我不得不到这儿找。”</p>
“是，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所以才拖到现在。”梁义顿了顿：“他不喜欢我留胡子。”</p>
舒倾没看机票，只定定盯着梁义出神。</p>
说起来他身上穿的衣服，还是自己给洗过的，用了岛上椰子味儿洗衣粉。自己这身衣服，全是他洗的，也有淡淡的椰子香气。</p>
洛厄尔卡斯湾的深蓝色毯子是自己盖过的。</p>
刮了的胡子是自己最爱蹭的。</p>
“你为什么骗我？”</p>
“对不起。”</p>
“那天剪头发，路上你死活不拉着我，也是怕被他看见？”</p>
“嗯……”</p>
舒倾忽然笑了，笑声像掺杂黄莲般的苦涩：“你他妈装得真像，我真以为你那么纯，真以为你喜欢我。我还傻逼到猜测你来这座岛上的目的，是不是要执行危险任务……原来你是等他来度假？我可真傻逼。”</p>
梁义听到这句话松了口气。</p>
看来他已经不怀疑自己来这座岛上的目的了吧。</p>
“能不能别废话了？”陈洛明觉察到梁义情绪愈发不稳定，忙打断对话，“天儿不早了，我还没吃饭呢。梁，选谁你直说吧，别耗时间了。”</p>
“选你，以前是我错了，我再也不……再也不出轨了……”</p>
舒倾大脑一片空白，机械的在前面带路。</p>
身后无意传出的对话随着风飘走了，飘过耳边，听起来特像嘲笑。</p>
就这么结束了？</p>
滚烫的胸口和炽热情话，全都是不属于自己的。</p>
得到的每一次虚假的柔情蜜意，全都是他施舍来的。</p>
这么长时间到底是为什么啊，自己豁着丢了工作的风险请假不肯回去，到底是为了什么啊！甚至在停车场汽车爆炸，自己不顾死活，拼命让他走……</p>
都你妈是自作多情的独角戏！</p>
他开门的时候手一直在抖，试了好几次才把钥匙插.进去。</p>
陈洛明拽着行李箱也想跟进屋，舒倾冷冷说了句：“我有洁癖，你别进来。”</p>
“行，梁，我抽根儿烟。十分钟，你必须出来，你不出来我就走。”</p>
还有十分钟！</p>
最后的十分钟了！</p>
梁义一言不发，随他进了屋。</p>
舒倾砰一声重重把门摔上，厉声质问：“你既然那么烦我，飞机失事为什么让我自己跳！为什么汽车爆.炸你还冲进来救我！你不是脚踏两只船吗，不是想甩了我吗，直接让我死不是更轻松吗？”</p>
“……你发生意外，使.馆追查起来对我不利。”</p>
“好，好好好！那你有他了，为什么还来追我！”</p>
“无聊。”</p>
无聊？</p>
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就打发了？</p>
拼死拼活爱的人……竟然早就另有所爱，自己不过是他闲暇无事打发时间的过客。</p>
“你晚上跑出去，回来分手不是正好儿？为什么骗我？”</p>
“没为什么。”梁义默默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是我骗了你，我对不起你。”</p>
舒倾眼泪瞬间决堤，“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梁义，你知道老子多爱你吗？我他妈为了你工作都可以不要，我连被我爸打断腿的准备都做好了！是我瞎了眼，没看出来你心里一直有别人！我哪儿做错了，你说出来，我改，行吗？”</p>
还在努力，还在奢望换一点他的真心。</p>
多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p>
自己都觉得可笑。</p>
可笑至极！</p>
“你没错，错的是我。”</p>
行李箱装进了最后一件衣服，锁扣“咔哒”一声合上了。</p>
“我走了，你以后……记得按时吃饭，多吃青菜，别再挑食了……”梁义没忍住，开口嘱咐他：“你手脚容易凉，天冷了多穿。”</p>
大概是他太瘦了，这么温暖的天气在空调房里，还能手脚被冻得冰凉。</p>
“梁义，”舒倾深吸一口气，“你爱过我吗？”</p>
“没有。你也没爱过我吧，”他顿了顿，“你不是把我当成别人了吗？”</p>
“那件事我对不起，可你就是你，我没再想过他！你也骗我的对吧？你明明很关心我，知道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容忍我所有缺点。你也能在暴风雨天气给我买中国菜，怕菜淋湿了，你连雨衣都舍不得穿……”</p>
面前这个人究竟是梁义吗？</p>
他真的是那个有无限温柔的梁义吗？</p>
“你说的那些都没用，都过去了。”梁义拉着行李箱，面无表情，“让开。”</p>
满脸泪痕的样子最让人受不了，多看一眼心就疼得要命。</p>
向来都是疼他宠他，他说什么是什么，哪想过有一天会发生这种事。原先的疼爱宠溺通通变成拿来反伤他的，最锋利的武.器。</p>
舒倾觉得自己要疯了，不顾一切挡住去路，抬手狠狠推他。</p>
背部撞到墙上，发出一声闷响。</p>
他猛然想到在停车场他是被东西砸中过后背的，又在摔倒之前转了身，背部着地。</p>
一定很疼吧。</p>
舒倾抹了把眼泪，伸出手想去搂他，手才举到半空，却被毫不犹豫地拍开了。</p>
“让开，十分钟要到了，我必须走了。”</p>
空气变得安静。</p>
他缓缓侧身，让出通路。</p>
两个人错身的一刻，他用哽咽的声音笑道：“那封我写给你的表扬信，你带了吗？”</p>
“没有。”梁义下意识捂了口袋，特怕他把那封信收回。</p>
“你问我那三个字写的什么，我说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你。什么狗屁合适的机会啊……”那个机会大概再也不会有了。他缓缓开口：“那三个字是——‘梁小二’。”</p>
声音徒然转低，仿佛消耗尽了全身的力气。</p>
人间至痛大抵不过如此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