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哨子？</p>
舒倾有片刻的怔愣，那枚黄铜哨子结结实实落在手中。</p>
这是……</p>
他把哨子举到眼前，小心翼翼触碰哨身。</p>
哨身闪着光，在手中泛起隐隐寒凉。</p>
这是……跟梁义那枚黄铜哨子一模一样的啊！</p>
他那个关于黄铜哨子的故事，不是编的吗？他那枚黄铜哨子，难道不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捡来的吗？他们兄弟两人都随身带着的黄铜哨子，真的有特殊涵义吗？</p>
他在雨天的海边把那枚黄铜哨子给自己时，心里在想什么？</p>
他在洛厄尔卡斯湾的客房门前，把那枚黄铜哨子扔进杂草里，心里又在想什么？</p>
天地间忽然昏暗了，空气变得稀薄，令人死一般的窒息。</p>
“舒小狗儿？舒倾？”梁正笑笑，嗓音柔和：“这个是我爷爷亲手打的黄铜哨子，挺好看的吧，你都看入迷了。既然你那么喜欢，那我就把它送……”</p>
“不喜欢，一点儿也不喜欢，特别难看。”舒倾打断他，却不由自主把哨子放进口中，眼神空洞地吹了一下。</p>
哨声清脆，冲破夏日的层层热浪，像极了在坦纳岛尤亚克镇的海边。</p>
玉米地里偷食雀儿扇动了翅膀，去了哨音能到达的最远边界。</p>
“别嘴硬，喜欢我就送……”</p>
“我他妈说了不喜欢，送个鸡毛送？”舒倾猛地抬脸，眼眶都红了，“既然是你爷爷亲手做的，你就该好好儿留着，别他妈闲得蛋疼拿出来糊弄人！”</p>
既然能够随意送人，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p>
或许老梁家的爷爷当年做了很多这种哨子，没准儿就是拿来哄孩子的，没准儿他们的小伙伴儿人手一个。</p>
现在说得那么“贵重”，或许也只是做哨子的人已经过了百年，旁人打心底的一种怀念罢了。</p>
梁正那句“送你”，终于是没能完整说出口。</p>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被人家领悟出来并且拒绝了。</p>
他想了想，更能深切体会到当初自己打断他告白时候那种苦涩了。</p>
“好好好，难看行了吧！你……怎么了？”梁正一愣，抬手要去摸他，“眼睛怎么红了？”</p>
“这儿的风大！”舒倾朝后退了一步，狠狠揉着眼睛，“也可能是眼睛里进东西了！你看我这一手的棒子须子！”</p>
等再仰起头，脸上都被揉红了。</p>
他把哨子和钱包交还，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又在口袋里掏出钱，说：“现在我们有六个棒子了，还差四个，限你一分钟之内搞定，我去贴钱，谁慢谁是王八！”</p>
梁正不愿多想他说话时携了的若有似无的鼻音，胡乱把钱包塞进口袋，上手就开始掰。</p>
不能多计较，计较多了容易气死！</p>
舒倾耍了赖，本身他是说要把钱分别贴在被掰秃的玉米杆儿上，结果为了不当“王八”，几张钱一沓儿，全都黏在了一根杆子上。</p>
随后站在阴凉地儿里一揣手，饶有兴致看他手忙脚乱。</p>
今儿似乎有些奇怪，好像梁主任格外好脾气？</p>
要是搁以前，自己又喊“雏儿”又嫌弃他的东西，他早就该生气了。</p>
怎么的？</p>
烧酒上头，给脑袋烧坏了？</p>
实际上梁正哪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波澜不惊，整个人早就要被他气死了，一直是强忍着才不至于撂挑子发火儿。</p>
这个舒小狗儿现在可真是越来越蹬劲，简直欺人太甚！</p>
是，他想别人自己没办法干涉，但是他喊别人，这事儿没完！</p>
看在他是“病号”的份儿上、看在自己昨儿晚上占了些便宜的份儿上……暂且不计较！再有下次决不轻饶，旧账新账一块儿算！</p>
舒倾心情好了不少，见他掰完了，拍拍手，说：“走吧梁王八，没多远了。”</p>
梁正没搭理他，只管默默跟着。</p>
两个人一段路，路上树木越来越茂盛，有风声有鸟叫有蝉鸣，唯独有个拎着塑料袋的人不肯说话。</p>
“听见没，水声儿，说明马上要到地儿了！这一路可热几把死了！真应该买点儿孜然跟辣椒面儿，一会儿蘸上点儿佐料，直接能自己吃自己！”</p>
这鬼天气太他妈热了，有太阳晒得皮肤疼，没太阳闷热得不行。</p>
早知道还不如在家睡觉，就算上武哥家砖厂帮忙也比挨晒好！</p>
舒倾说了好几句，梁正都没搭话儿，整得跟自言自语一样。他抱着走一路捡一路的干柴火，问：“梁王八你怎么不说话？”</p>
梁正没理他。</p>
“兄弟，热傻了？”舒倾走到他旁边儿，撞了下儿肩膀，“拎的东西太沉？来，这兜儿棒子给我。”</p>
梁正手躲开，还是没理他。</p>
“你搞毛啊？怎么还生气了？就因为我喊你‘王八’？我去，你丫是不是愿赌服输？”</p>
“嗯。”</p>
“你这个‘嗯’，是针对‘我喊你王八’生气，还是针对‘愿赌服输’？”还没等梁正开口，舒倾撒欢儿往道路一旁的树林里钻，大喊道：“哎——到了到了！快过来！妈的，真不容易啊！”</p>
穿过层叠枝叶，终于踏入树林深处。</p>
游云在被枝桠遮蔽的蓝天漂泊，青空下的树林处处气息凛凛，细碎的光影斜斜掠过叶间，投下一柱柱光束。</p>
有一条望不见尽头的小河泛着粼粼的光，清澈的河水潋潋潺潺，几尾小鱼在石缝间嬉戏。</p>
岸边是悠悠绿草，蝴蝶在野花上方流连。</p>
梁正没见过，或者说只在景区见过。</p>
怎么也想不到大片田地之间，会藏着这种别有洞天的桃源。</p>
这是约会吧，一定是约会吧！</p>
“嘿，想什么呢！”舒倾把干柴扔到地上，活动活动肩膀，“往常这条河水流很慢，估计是因为下过雨才吃了加速buff。梁主任，你知不知道你那股子好奇劲儿，全都写在脸上了？”</p>
梁正把两袋东西放在柴火旁边儿，揉揉脸，说：“有吗？”</p>
“必须有，昨儿晚上在我家，你就挺好奇的吧？今儿早上出门儿其实你也好奇，但是我爸妈盯着你，你不好意思乱看，还有刚刚在路上。”</p>
“这么明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