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倾这几天过得特别开心，伙同周武整天东蹿西跑，上树下水，偷西瓜摘桃儿，把小时候的顽劣全都找回来了，就差没放火烧家。</p>
他们偷偷翻墙进了以前的高中想怀念过去，结果刚好赶上操场有新生军训，也刚好赶上他们以前的班主任在场。</p>
本来是想去打个招呼儿的，结果班主任率先跺脚，双手一背，很严肃地对新生说：“你们面前的是我从教以来带过最混蛋的学生！虽然不是一届，但他们合伙儿没少干坏事儿！你们看看，多大的人了，穿拖鞋！”</p>
被劈头盖脸训斥一顿的俩人低头看脚。</p>
穿拖鞋，凉快儿不就行了？</p>
“今天是工作日，他们俩无所事事，骑摩托‘突突突’过来，从老远就听见了，全是噪音！还翻墙进学校，为什么！因为上学不好好儿学习，找不到工作，只能整天游手好闲！别以为考上大学就高枕无忧了，未来的路超乎你们想象的艰难！”</p>
周围人多，他们很乖巧的给曾经的班主任保留面子。</p>
虽说调皮捣蛋是真的，不过后来跟班主任相处的都很愉快，而且周武没他说的那么坏，顶多是个“连带罪”。</p>
所以莫名挨说，肯定有缘由。</p>
大概是在树立威信？</p>
周武小声说：“他今儿挺厉害，比带我时候厉害不少，难道现在学生比你还难管？”</p>
舒倾故作谦虚：“承让承让，我从小儿跟你玩儿，肯定是有样儿学样儿了，可惜始终无法超越你。”</p>
他们从阳光地儿昧着良心互相吹捧，一直到树荫底下都没停。</p>
班主任跟过去，冲着乘凉的俩人把假发掀开个边儿擦汗，尴尬笑笑：“对不住，现在学生，哎……你们也看见了，军训都不老实，实在管不住啊！”</p>
舒倾憋笑差点儿憋疯，声音都发抖：“理解理解，您良苦用心！”</p>
“我知道你俩工作都不错，一个入伍为国效力，一个当了日报记者，我前几天还看过你的报道！刚才黑化你们形象，我再次道歉！”</p>
“别别别！”舒倾赶紧起来，“您别这样，要是当初不是您严加看管，我们可就真的无所事事了！”</p>
周武再次拆台：“多亏总请他家长，不然指不定混成什么德性！”</p>
其实班主任不仅不以他俩为耻，相反的引以为荣，每回喝高了都会说自己带过多少得意门生，每回也都会把“周武”和“舒倾”的名字提出来。</p>
但凡办公室送来当天日报，他绝对是第一个扑过去翻看的，要是找着舒倾的报道就得意洋洋，装作不经意把那页打开，摊放在桌儿上。</p>
等晚上下班儿，他就“薅社会主义羊毛”，把那篇报道剪下来，收在特意准备的文件夹里。</p>
班主任眼睁睁看着俩人翻墙离开，又听围墙外响起“突突突”的摩托声。他暗自纳闷儿，明明都是有正经工作的人了，怎么还是那种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p>
怕是在工作单位，也经常惹领导头疼吧？</p>
他转身朝着军训队伍走，摇了摇头。</p>
也不知道这届学生，会不会有像他俩那种能缓解紧张学习气氛的孩子。</p>
高中三年生活乏味，总得有点儿调剂啊……</p>
时间在仲夏的烈日风声与暴雨中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临行前的夜里，周武坐在房间摸着明天上午的机票，长叹了口气。</p>
又要走了……</p>
这次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回来……</p>
放心不下父母，更放心不下傻舒倾。</p>
“我明天就走了，你以后采访不能再胡来了，必须跟你主任报备，危险的地方一律不许去。上次是正好我到现场，我要是没到，你怎么办？”</p>
舒倾正吃着西瓜，听到话一愣，“这么快，不是才回来吗？”</p>
“我的话听到了没有？”</p>
“听到了……武哥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明年？”</p>
周武又叹一声：“可能吧。”</p>
舒倾瞬间情绪低落，低下头，拿勺子把西瓜瓤戳得稀巴烂。</p>
他们半夜爬到房顶，天南海北地胡乱聊，笑着笑着，天边的星星都划落了。</p>
舒倾许了愿望，希望武哥能建功立业，一辈子平平安安，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有惊无险地化解，无论到哪儿都能凯旋归来。</p>
周武也许了愿望，希望舒倾健康平安，希望他往后每天都能过得像这几天一样无忧无虑，再也别受到什么操蛋人和操蛋事儿的纷扰了。</p>
天蒙蒙亮，院子里的蛐蛐还在吟唱，附近人家的公鸡还没打鸣。</p>
他拉着行李箱和舒倾在后街吃了好几种早餐，两个人带着要撑爆的肚子到三槐堂坐着大巴，朝地铁站去了。</p>
周武不喜欢离别，更不喜欢当着谁的面郑重其事道别。</p>
他不怕老父眼中的骄傲与厚望，特怕老娘哭哭啼啼的担忧。</p>
倒不如来去悄无声息，落得个洒脱自在。</p>
至于舒倾……本来自己也没想带着他，可他执拗得不行，非要跟着去送一程。</p>
从小就拿他没辙，愿意送就送吧。</p>
舒倾双臂搭在前排椅背上，偏头看他，“武哥，昨天晚上你睡觉踹被子了，把你的毯子全掀到我身上，我自己盖了两条，热醒了。”</p>
“……你确定不是你抢的？”周武万分无奈。</p>
昨天晚上是舒倾能躺下睡觉的第一天，担心他硌着，周武便在他身子底下铺了厚厚一层褥子。睡觉前他说后背热，死活不肯盖东西，怕起痱子。</p>
到了半夜舒倾被空调冻醒了，迷迷瞪瞪抬手到处乱摸。</p>
周武被摸醒了，又羞又恼，抓过他手就要打，却见舒倾慢慢悠悠蹭到自己毯子里，躺平后咂摸嘴，惬意的不得了。再然后一翻身，把毯子全卷走了。</p>
他悄悄起身，拽起另一条毯子盖上，结果睡着睡着，毯子又被抢走了。</p>
周武可怜兮兮，牵了一个小角盖到肚子上，显得格外凄凉。</p>
舒倾听完之后想了半天，对于自己“抢被子”的事儿似乎有了点儿眉目。他一撇嘴，大言不惭：“哎，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为了补偿，等你回来我给你捏肩、捶背、揉……”</p>
“补偿就算了。”周武打断他，“昨儿你给我捏到麻筋儿，无福消受，请您饶命！”</p>
汽车慢吞吞地走，终于停在地铁站。</p>
周武摸了摸舒倾半长不长的头发，说：“头发终于长长点儿了，不像我刚回来时候那么丑。行了，我走了，你也回去吧。”</p>
“我送你到地方。”</p>
“不行，我们那儿不许陌生人过去。”</p>
舒倾愣了愣，“那我不过去，我送你到下地铁。”</p>
周武深知拦不下来，只能以去卫生间为借口，偷偷打电话给梁正请求帮助，说：“梁主任，我今天就要走了，一会儿的飞机。小倾非跟着，你看能不能想个办法把他弄走，我怕露馅儿。”</p>
“你们在哪儿，我马上过去！”梁正猛地从床上起来，急匆匆洗漱，直奔地铁站。</p>
舒小狗儿要回来了！终于要回来了！</p>
恰逢清晨，交通不算拥堵，又刚好一路绿灯，二十分钟的路程缩短了一半儿。</p>
舒倾百无聊赖，数次怀疑武哥是不是掉进厕所了。</p>
等再一抬眼，只见武哥面带笑意……身后跟了个人。</p>
我操？什么情况？</p>
“你俩……在卫生间遇到了？这么巧？”</p>
“你什么脑回路！”周武觉得他傻，颇有恨铁不成钢之势，“我喊他来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