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倾今天终于看了场顺自己心意的电影,外国引进的搞笑片儿。他笑点低,笑着笑着,就把晚饭时袁艺卿挑选活鱼现杀那种不适感忘掉了。</p>
袁艺卿时不时看他,看他那么爱笑,生活中一定是个乐观的人。</p>
电影散场已经到了深夜,驻足张望,便能看到隐藏在夜幕下的乌云。</p>
路上有积水,行人寥寥无几。</p>
“我觉得这家儿餐厅还不错。”舒倾主动开口打破沉默,“他这个肉比别家都入味儿,蔬菜沙拉也不错,可惜里面放了芥末。”</p>
袁艺卿点点头,默默把那句话记在心里。</p>
“对了,明天你也是白班儿吧,带强强过来尝尝吗?”</p>
“他不行的,身体不行,不能吃这种太油腻的东西。不过……可以咱们两个来……我还没吃过浇红酒的……”</p>
舒倾一愣,随即笑笑:“行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那就跟今天一样,我下班儿就过来找你。强强这小伙子可算没口福了。”</p>
其实刚刚那句话要是朋友说,无论男女,估计自己都会答“你这是在约我吗”,可对方似乎没办法开这种玩笑。</p>
不过说真的,她这的确是在约自己吧。</p>
“我今天把玩具熊给强强了,他特别高兴,我说这是你给的,他就说‘谢谢呵呵’。”</p>
“……还呵呵呢,这是我不在场,我要在场,非得给他把熊抢过来,告诉他这年头儿乱说‘呵呵’的下场!往后小伙子要是搞对象了,张口闭口跟人家说‘呵呵’,大嘴巴子没准儿就挨脸上了。”</p>
“去你的,他才多大。”</p>
“这叫未雨绸缪!”</p>
袁艺卿看他振振有词,不禁抿嘴轻笑。她从包里拿出一枚糖果,说:“这个是今天强强要我送给你的,说是‘礼尚往来’。”</p>
舒倾手里托着那枚小小的糖果咧嘴,调侃道:“我给他一块儿巧克力,他给我这么小的糖——看起来还放了很长时间,糖纸都皱了。那这个狗熊,他是不是得薅一撮儿熊毛下来给我?”</p>
“这块糖你不喜欢吗?对于强强来说,已经是很珍贵的东西了……”袁艺卿垂下头,嗓音低低的:“他自己舍不得吃……”</p>
“啊?”舒倾一愣,解释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开个玩笑。我这人比较爱闹,说白了就是容易瞎贫气。小卿姐姐别生气,你罚我吧!”</p>
“哎……”</p>
“你别叹气,我真的是在开玩笑!”</p>
“我……”</p>
“我把它吃了,这就把它吃了!”</p>
旁边传来拨弄塑料糖纸的声响,袁艺卿赶紧抬头,“哎——别吃!”她想去阻拦,伸手一下便按在了舒倾手上,随后像触电般忙把手收回。</p>
那枚小糖果包装完好,仍旧躺在手心儿里。</p>
“小卿姐姐知道哪儿露馅儿了吗?你刚刚叹气,有没忍住的笑声。”舒倾挑眉看她,“我就是搓了搓糖纸而已,你就来摸我手?”</p>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想阻止你……”袁艺卿羞得满脸通红,“那块儿糖从过年放到现在,早就不能吃了。”</p>
“刚才为什么装生气?”</p>
“你很活泼……活泼的人往往能带动气氛……”</p>
舒倾特想笑,没见过她这样儿跟人开玩笑的,要是搁一般人,恐怕早就当真了吧,不过很可爱就是了。他看她在路灯下柔顺的黑发,忽然把手放了上去。</p>
袁艺卿是个内向的人,连和别人开玩笑都很少。如今肯舍下脸闹上一闹,全都是因为喜欢身边这个爱笑的大男孩儿。可没成想心中小鹿乱撞,再加上紧张,直接成见了大巫的小巫。</p>
头顶的手掌落的突然,她有些不知所措。</p>
“一片树叶。”舒倾把树叶举到眼前,很认真说道:“树叶落到你脑袋上了,不过大夏天的,怎么有黄色树叶?从哪儿沾来的?”</p>
后来两个人仍是沿街走着,后半夜儿了,空气微凉。</p>
舒倾对今天潮湿的冷空气不是很适应,感觉皮肤发痒,最终耐不住那种不适感,随手拦车向袁艺卿住的小区去了。</p>
小区街道空无一人,保安昏昏欲睡,路面的积水被小飞虫点起一个个涟漪。</p>
袁艺卿正在家门口掏钥匙,摸到包里的一个方形物体,猛的一怔,匆匆下楼小跑,向小区大门的方向赶去。</p>
奔跑溅起了水花,裙摆上沾了泥。</p>
她愣愣站在路边,望向那辆载着舒倾开远的车。</p>
怎么又开始犯傻了,就是一块儿巧克力而已……就是跟昨天他给强强的那块儿一样的巧克力而已,为什么这么着急想要送给他……</p>
汽车越行越远,转眼消失在夜色中。</p>
舒倾没往四合院儿去,而是直接到了报社附近。</p>
避嫌这事儿真的不能只是说说,必须得付诸行动,即便人家两口子不是很介意,自己也不能忒没脸没皮了。</p>
这么看来,找房子搬出去的事儿也得尽快提上日程了。</p>
回国这么长时间了,坦纳岛那边儿的稿子几乎没怎么写,月刊的事儿梁正也没提,所以自己是在辞职前就搬家,还是写完稿子再辞职?</p>
搬家就意味着天天吃外卖,周末儿呆着家里无所事事,每天上班儿下班儿,回到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未免太寂寞了。</p>
真他妈是个世纪难题!</p>
他摸着口袋儿连连咂声,咂了几下嘴眉头都皱起来了。</p>
坏了,没带身.份.证!</p>
舒倾问了好几家宾馆都被拒绝了,拒绝理由通通都是“没身份证不能入住”。他有底线,誓死都不住脏乱差小招待所儿,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回老梁家的旧宅。</p>
进门前他像个夜行的贼,东张西望,生怕被谁看见。</p>
去串门儿的老大姨才回来,路上瞅见他,差点儿拿起电话报警。</p>
宅院里空空荡荡的,没灯光,也没人气,只剩下投在水洼与葡萄藤上的泠泠月光。蟋蟀藏在草丛里,后院儿被搬开的几块儿地砖的角落,早已满是淤泥。</p>
梁正呢?到什么地方出差了?什么时候回来?</p>
舒倾轻叹一声,挠挠发痒的胳膊。</p>
自己眼下倒像个流离失所的人了,大半夜偷偷摸摸回家,找完身.份.证还得赶紧离开。不仅如此,就连找东西时都不敢开灯,生怕被谁瞧见。</p>
他顺手拿了几件换洗衣服,锁大门儿的节骨眼儿上,远远看到冯静雪朝这边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