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倾离开前顺手拿了根儿烟，虽然烟盒跟自己的一样，不过他确定那是梁正的。</p>
记得去年刚入职的时候，几次看见梁主任的烟盒，一直是同一个固定的牌子。从过完年回来，无意间发现他开始抽和自己相同牌子的烟了。</p>
烟没什么，只不过不少人说辣嗓子。</p>
忽然换了烟的牌子，从自作多情的角度考虑，梁正该不会是被自己同化了吧？</p>
雨后空气潮湿，鼻腔里有些发痒。他下意识揉了揉，干笑两声，刚才怎么会鼻子火热，分明鼻血横流是梁义身上发生的事，难道自己是被他同化了？</p>
哎……同化、同化，何必呢？</p>
舒倾脚步不稳，五步一摇晃，搞得路人都避而远之，生怕这是个有重大疾病或者碰瓷儿的。他却丝毫不在意，只顾着同情梁正。</p>
那货晚上没怎么吃东西，肚子里空空荡荡，更悲哀的是都要后半夜儿了，还得对着电脑工作，大肆挥霍革.命的本钱。</p>
天天说别人嘴硬，真不知道嘴硬的究竟是谁。</p>
说不饿？</p>
无非是自己在饭桌儿上惹他生气了，他心情不好，嘴硬过头儿，死要面子活受罪才说不饿！不然怎么会把自己夹给他的菜和半个紫薯团子吃干抹净？</p>
奔波劳累一天，不饿才叫见鬼！</p>
舒倾懒得想太多，此刻内心深处的自责大过一切。</p>
要不是当时自己情绪复杂到无法宣泄，也不至于那么戒备与抵触。</p>
真他妈的……何必呢！</p>
恰逢周末，大雨并没阻断人们狂欢的热情，街上三两人群，踏着雨后的水坑有说有笑。</p>
之所以舒倾会在日报社附近找宾馆，无非是因为离单位很近，上班儿不用早起，如今愈发觉得这个地方不错。</p>
比方说，路边好些家餐馆儿，还有不少卖小吃的流动摊位。</p>
舒倾醉意尚未消退，晚上吃饭吐过，本身还是有些恶心的，可路过路边摊儿，一下子被铁板烧的香气勾出了馋虫。</p>
他回头望了眼身后老远的宾馆，思考半天，猜想梁正洗澡应该不会那么快吧，自己吃完了再回去应该来得及吧？</p>
然后又醉醺醺地给人家隔空出主意。</p>
丫要是饿得受不了，喝点儿水应该就抗过去了，实在不行可以多抽烟，抽烟太多了轻微尼古丁中毒，绝对不饿了。</p>
……不对，自己跑出来就是为了给他买饭的，怎么能中途被诱惑呢？</p>
舒倾吞了吞口水要走，谁知摊位老板会做生意，直接递了个托盘儿过来，“老弟，天儿不早了，饿了吧？想吃啥随便拿，保证这条街没人比我做得好吃！”</p>
热油上了铁板，一大堆食材滋滋冒着气，扁平的鱿鱼片儿卷出了卷儿。</p>
南边儿吹来一阵凉风，混着油烟味儿，全都飘到了舒倾身上。</p>
油烟味儿太恶心了，他胃里再次翻江倒海，忙跑到漆黑无人的地方使劲儿干呕。那股子恶心劲儿从肠胃蔓延到口腔，搞得手脚都有些脱力。</p>
他难受得狠了，眼角都溢出了泪，特盼着有谁能在后面拍拍自己脊背。</p>
现如今孤家寡人、孑然一身，武哥不在身边，哪还有人任劳任怨对自己好？</p>
似乎……</p>
……有吧？</p>
梁正……其实挺好的……</p>
每天工作那么忙，下班还要买菜做饭，做什么菜基本都是自己说了算，院子拾掇得井井有条，从没使唤自己干过什么活儿。</p>
要是在外面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会很快赶过来解围。包括武哥打人，如果不是他找派出所的熟人帮忙，指不定武哥就得在局子里面度日如年。</p>
而且自己没昏死在宿舍或者大街上，也是多亏了他救命……</p>
朋友做到这个地步，上辈子绝对积了不少德。</p>
舒倾拍拍胸口，告诫自己不能再想了。以眼下两个人的关系，多想无益。</p>
他回去结账，掏了好几次口袋儿才把钱掏出来。</p>
老板看他树懒一样的慢动作，问道：“老弟，你这……你是不是犯什么病了？咱这附近就有医院，用送你过去吗？”</p>
这话是关心人没错儿，就是不大中听，跟梁正关心人的方式差了不少。</p>
舒倾摆手道谢，转身向路边一家正规餐馆儿去了。</p>
他被醉酒后劲儿搞得头晕眼花，死活看不清菜单儿，便按照服务员推荐，点了几个招牌菜，又报上几种食材，非让人家做一道香菜水芹，随后一低头，趴到桌子上。</p>
厨师特意从后厨出来看看，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这么重口儿。</p>
宾馆里梁正神色凝重地站在窗前，心中满载着慌与怒意。</p>
人呢？</p>
去哪儿了？</p>
从进浴室到洗澡出来，前后不过几分钟的工夫儿，期间没听到外面有任何动静，还以为他困急了倒头呼呼大睡，哪成想自己规规矩矩穿完睡袍出来，客房早就没了人影儿！</p>
不管是去了哪儿，到现在马上快一个小时了，还不回来吗？</p>
就发了条简短的短信说“我出去一趟”，手机都不拿？</p>
是被吓跑了？刻意躲着？怕自己找到他？</p>
深更半夜，他还是个神志不大清醒的状态，让人担心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却担心归担心，根本不知从何找起。</p>
梁正反复自我安慰，不断想些有意思的事情，想淡化心底的焦灼。</p>
他看了眼撂在桌上的舒倾的手机，不知好气还是好笑。</p>
刚刚给舒小狗儿手机打了电话，备注跟冯静雪说的一样，果然是“笑面虎”。以前不是“跟班儿”吗？什么时候改的？</p>
难不成他不带手机出门，是故意要让自己发现这个绰号的？</p>
这个手段倒是够高明的。</p>
一直漆黑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显示有新收到的未读消息。发消息的人不知道是执着等回信还是真的有事，在接下来的几分钟，短消息声音响个不停。</p>
手机屏幕终于再度熄灭，梁正看了眼时表，差十分钟两点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