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p>
梁正点了根儿烟，站到窗前往楼下看。</p>
真的跑了？</p>
不是醉到智商都掉线儿了吗？不是醉到连“雏儿”和梁正都分不清了吗？不是已经醉到用特别乖顺的样子撒娇了吗？</p>
才半个多小时，他就彻底清醒了？然后直接跑了？</p>
什么“跑了”，估计是“逃了”吧。</p>
一句话也不说、一句话也不问，穿上衣服拍拍屁股走人，走之前是不是撒气来着，好好儿的掉地上俩枕头。</p>
所以他落荒而逃，是再一次拒绝了吧？</p>
前一秒温存，后一秒残忍，这种做派还真是符合他的行事风格。</p>
哎……以后是不是更难追了？</p>
梁正心中隐隐燃起怒火，掸了下烟灰，打算先睡上一觉再说。抬手拉窗帘的时候，突然透过玻璃看到床上的被子动了动。</p>
眼花了？</p>
眼花你妈！</p>
他猛地转身，照着那团被子扑了过去。</p>
一张被子底下分成两块儿，一边是舒倾，另一边是没有掉在地上的另外两个枕头。</p>
难怪刚才会以为床上没人了！两边儿高度差不多，不误会才怪！</p>
“舒小狗儿你是真的坏。”梁正扒开被子一角，露出藏在里面的脑袋，“我还想呢，怎么迷迷瞪瞪的，半个小时就醒酒？你睡觉就睡觉，还把脑袋藏起来？嗯？跟我捉迷藏？”</p>
那股子因为他喊了许多次“雏儿”而生出的气性逐渐消退。</p>
要说这个世界上最没骨气的事儿，大概就是喜欢一个人了。</p>
“吓唬我，给你个小惩罚。”他照着脑门儿用力弹了一下，听到“咚”的一声又觉得心疼，忙在额头上吻了又吻。</p>
舒倾觉得不舒坦了，脑门儿又疼又潮，甚至在梦里回到了小时候被牛舔头发的那片草地上。他使劲儿挥手蹬腿，想把向自己逼近的大黄牛赶走。</p>
“嗯？到底睡没睡着？”梁正见他摇头晃脑地躲避，索性隔着被子趴到了他身上，照着柔软的头发一通乱揉，“装睡的下场你先考虑清楚。”</p>
舒倾反抗无效，被梦里像开了挂一样的大黄牛压到身上。</p>
那头牛发出一连串儿的“哞”声，俩蹄子在自己脑袋上瞎几把蹭，蹭牛粪呢？还有那大牛头，“哐唧”就贴自己脸上了！</p>
除了没有叫人恶心的腥臭味儿，其他的都你妈什么鬼举动！</p>
干他妈嘛呢这是！</p>
……它竟然舔了自己的嘴！它竟然想要把舌头探进唇缝！</p>
舒倾要疯了，又怕又反胃，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惊恐意味十足的话，晃着脑袋说道：“放过我吧！我不敢来你地盘儿了！别压我，呃——压死我了！放过我吧！”</p>
“还躲？”梁正略抬起头，见他眉头紧蹙耷拉着嘴角，再联想到那几句可怜兮兮的告饶，顿时明白了这是撒了癔症。</p>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疼爱才好，连连在他面颊上轻吻。</p>
什么“不敢来地盘”？梦到什么了？</p>
“别！别舔我！也别舔我头发了！牛哥放过我！好牛一生平安！”</p>
牛哥？</p>
这傻子应该是梦到小时候被牛舔头发了吧？</p>
梁正看着委屈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说：“哞——放过你，仅此一次。”他翻身下来，脱掉上衣便迫不及待钻进被子，小心翼翼将胳膊绕过舒倾颈后，把他搂进怀里。</p>
本来舒倾没有枕头，平躺着很不舒服，再加上从梦里逃出生天后得着个柔软的靠垫，简直惬意的不得了，便也懒得客套，翻过身双手抵在胸前，用力往怀里蹭了蹭。</p>
“嘶……宝贝儿你要是想好好好儿睡觉就别乱蹭！”梁正小腹阵阵暖流，闷哼后紧紧圈住他腰，叫他动弹不得。</p>
舒倾咂摸咂摸嘴，没有挣扎。他实在太困了，意识越来越模糊，抖了抖眼睫，沉沉睡去。</p>
半个小时前他是特别想梁正来着，恨不得跑出去找。</p>
一个人呆着过于无聊，无聊至极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拉过被子盖上，又把被子卷过来的两个枕头踹跑，心里默默想着——</p>
梁正、梁正、梁正、梁义、梁正……不对，梁正、梁正、梁义、梁正、梁义、梁义……</p>
两个名字七颠八倒，跟数绵羊似的。</p>
他困极累极，昨天起得早并且整宿没睡，酒劲儿搞得脑袋发疼发胀，种种加之，折磨人实在不是一星半点儿。</p>
最终他眼皮打架，把数名字变成了数绵羊。</p>
真正让他睡着的，是从数绵羊演变来的一块儿接一块儿的绿皮红瓤的西瓜。</p>
梁正热血澎湃，一颗心都要从胸腔里蹦出去了。</p>
能亲到他抱到他，还能搂着他睡觉，今天是真的黄道吉日！</p>
他勾了嘴角，满眼温柔地看着扎在怀里的舒倾，“你啊……我是不是拿你没办法了？是也是你、不是也是你，什么都是你，我这辈子恐怕都得被你牵着鼻子走了吧。”</p>
这种心甘情愿，究竟是从哪一天开始的？</p>
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p>
总之，那可能是空气微凉的清晨，可能是阳光正好的午后，可能是残阳斜照的黄昏，也可能是星辰遍布的夜晚。</p>
他啊，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唐突地出现在脑海里。</p>
出现在脑海里、出现在眼前，出现在那个时间，更出现在生命里。</p>
等到意识到对他的心情和往常不同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像一颗蛮横的种子飘进心坎儿，在心里落地生根了。</p>
于是那颗心着了魔，在他出现时除了悸动还是悸动。</p>
他啊……总是冒昧，总是让人措手不及……</p>
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满身痞气，如今乖顺地窝在怀里入眠。</p>
“你啊……我想不起来了，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把我迷到七荤八素的。”梁正轻叹，吻了吻额头，“那你呢？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p>
又是在什么时候变得不喜欢了？</p>
他不太想知道，怕一说起这件事，舒小狗儿又会想起坦纳岛那个叫“雏儿”的人。</p>
“雏儿”……眉心……</p>
他可以看着眉心喊出“雏儿”的名字，是因为自己眉心跟那个人有些像。他会几次三番认错人，也是因为看到眉心的缘故吧。</p>
那么……当初找别人谈恋爱，是因为那个人跟自己长得有一点点像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