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不关心人类。”</p>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我只想你。</p>
……我只想你。</p>
什么破鸡把玩意儿，什么狗屁的“今夜我只关心人类”，怎么不说“猪狗牛羊”呢？看他妈不懂。大半夜文艺病发作，纾解情怀？闲得蛋疼！</p>
舒倾暗骂两句，望向窗外穿透云层的月光。</p>
今夜无风，天边游云漂泊，星星点点。</p>
想去德令哈了。</p>
去海子去过的那个德令哈！</p>
他抓起手机匆匆向楼下跑去，在楼梯、在走廊、在大厅，没有看任何一个人，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因为他们都是人类。</p>
秋天是万物萧条的季节，那么只让那些不好的人和事留在夏天吧，让他们在初秋凋敝。</p>
他在马路上跑，跑得气喘吁吁，跑了很久才拦下一辆车。</p>
“小卿姐姐，”他打电话给袁艺卿，“我忽然有急事儿，先走一步了，帐已经结过了。你们快去吃吧，省的一会儿凉了。天不早了，吃完抓紧回去，到家给我报个平安。”</p>
“好，你路上别太赶了。明天……”</p>
“明天下班儿我直接去医院找你，保证不会像今天一样迟到！”</p>
“好。”袁艺卿笑着挂断电话，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听语气似乎比刚才好了许多。“楠姐，我觉得他还是挺靠得住的，之前我想七夕喊他去家里做饭吃，他不去，说在外面吃就好。他从来没说过要去我家坐坐。”</p>
舒倾报了地名，忍受坐车看手机头晕的不适感叫了一份外卖。</p>
叫完后他用力拍了大腿，应该叫两份才对，自己这顿晚饭也几乎没动过筷子。可惜头晕得厉害，实在没办法继续去看手机了。</p>
已经十点半了，他应该睡了吧？</p>
不对，他应该自己叫外卖吃了吧？</p>
哪有这么懒的，一个劲儿跟人抱怨说“饿”，却死活不出去买饭或是叫外卖。他平常做饭不都是挺积极的吗？随便捣鼓点儿吃的都不愿意吗？</p>
总得来说，这货今天大概就是又懒又馋又絮叨。</p>
前永康胡同儿老梁家的旧宅后院儿，好些个啤酒瓶东倒西歪。</p>
梁正心有旁骛，一下下挥动锄头松动土壤。</p>
今晚月色凉如水，无花有酒。</p>
舒小狗儿一条消息也没有回复，那么他的人和他的消息一样，今晚也不会回来了吧。</p>
他是不是灯红酒绿，有花有酒，纸醉金迷。</p>
他是不是被自己撩得太狠了，寂寞难耐，跑出去“教学”了？他是把别人搂在怀里，还是被别人拥入怀中？</p>
那些不好的念头疯狂地往脑海里钻。</p>
他啊……</p>
明明眼前就有一个学生啊……心甘情愿的，教什么都肯学的那种。</p>
怎么办啊……怎么追啊……</p>
说什么他才肯相信啊……做什么他才肯留在身边啊……</p>
梁正捡起脚边落了土灰的酒瓶子，吹了吹瓶口儿，昂头饮尽。瓶口有些咸有些苦，酒很辣，辣嗓子，辣胃。</p>
这是第几瓶了？第十五瓶了吧。</p>
果然借酒浇愁愁更愁，眼前的灯光都开始模糊了。</p>
他撕掉脖子上的创可贴，摸着底下被胶粘到发黏的皮肤，“我还想再被亲一口，你亲我一口，我可以忍着，什么都不做。你不许找别人，你能不能别去找别人……”</p>
以后不敢了，再也不敢了……</p>
想过多少次不能趁他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占太多便宜，可以拥抱，可以轻吻，不可以做更多的事情。但是怎么就那么不争气！怎么就非得精|虫上脑！</p>
撂在一旁的手机响了，刺耳的铃声划过静谧夜空。</p>
梁正慌慌张张拿起接听，是已经到了家门口的外卖员。</p>
他拎着外卖愣在门口。</p>
这是舒倾点的吧，看到自己说了没吃饭，所以点了外卖送来。</p>
那些消息，他都看过了是吗？</p>
他每一句都看过了，就是不肯回复。</p>
梁正浑浑噩噩，坐在后院儿的台阶上打开餐盒，混着啤酒吃了半盒白米饭。</p>
舒倾在哪里，他会冲别人笑吗？会和别人撒娇吗？会手脚并用把人搂住吗？会用很粘腻的嗓音去喊别人的名字吗？</p>
会吗？</p>
情绪忽然崩溃，像决堤的潮水，逼得人眼眶发酸。</p>
他把头埋进膝盖，声音夹杂了不易察觉的哽咽：“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怎么办？你让我现在怎么办？”</p>
“什么不敢了？嘟囔什么呢？犯错儿了？”</p>
“我今天不应该和你开那么过分的玩笑……”这个声音……他猛地抬头，语气又惊又喜：“舒倾！”</p>
夜色中两个人影，一个坐着，一个站着。</p>
月光在蝉鸣与微风中倾泻，他们身上发出浅淡柔和的，浪漫的光。</p>
“都过去了，你不知我不知，什么也没发生过。”舒倾撇了撇嘴，“不是说好不再提的吗？你怎么又想起来了？”</p>
他想说的大概是在宾馆的事情吧，是对冯静雪心存愧疚吧。</p>
“舒倾！”梁正蹭的起来，身形摇晃，差一点儿摔倒。他忍住强烈想要拥抱他的冲动，语气变得格外温柔：“你总算回来了，让我闻闻有没有喝酒。”</p>
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p>
“去去去，边儿去，我现在喝酒完了容易变傻逼，可不敢喝了。”舒倾满脸嫌弃地朝后躲，“我擦，梁主任，你自己跟这儿喝酒呢？瘾这么大？我说你怎么舌头发直，这是喝了多少？”</p>
“没多少，回来了就好。”</p>
“什么玩意儿，你跟冯姐姐吵架了吗？”</p>
“没有。”</p>
“那你在后院儿捣鼓什么呢？还整个锄头，嚯，还有铁锨？好家伙，地砖儿都撬开了，您这是要闹哪样儿？不过了？”</p>
“舒倾。”梁正静静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为什么你看了消息但是不回我？”</p>
“没为什么。我倒是想不回来，身份证儿都没有，我他妈能去哪儿？露宿街头？你赶紧的，”舒倾伸伸手，做了个讨要的动作，“赶紧把我身份证儿还我！多耽误事儿！”</p>
谁知梁正向后撤了一步，捂住口袋儿直摇头，“没收了，不给你了，你身份证儿是我的了，我要是给你身份证儿，你就跑了。”</p>
这是什么逻辑？</p>
舒倾万分无语，另外觉得酒醉状态下的梁正……有些可爱。</p>
没什么架子，没那么强的原则，没有偶尔不自觉很严肃的态度。</p>
“我们就在这儿吃吗？在院子里？得嘞，凑合凑合在这儿吃吧，这马上十二点了，再磨叽磨叽明儿上班儿我就起不来床了！”</p>
梁正一边吃饭一边偷看他，看着看着会偷偷轻笑。</p>
喝酒太急，情绪波动太明显，他是浅醉了。神志或多或少不大清醒，稍微有些亢奋，反应稍微有些迟钝。</p>
“你知道后半句，对吧？”</p>
舒倾一愣，“什么后半句？听不懂。赶紧吃饭，吃东西还堵不住你嘴？”</p>
“德令哈。”</p>
“德令哈是什么鬼？能吃吗？哪儿有卖的？送货上门儿吗？是烹煎炸炒还是火锅儿？要是不能吃你就闭嘴，别跟我掰扯那些没用的。”</p>
“我说的是地名儿。‘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梁正偏头看他，“舒倾，你知道后半句是什么。”</p>
“知道啊，后半句是，‘我只关心猪狗牛羊’。对了，听说现在猪肉价格疯涨是吧？”</p>
“后半句是，‘我只想’……”</p>
“梁正。”舒倾打断他：“梁主任，你喝多了，开始说胡话了。吃饭吧，吃完去睡觉。”</p>
梁正夹了口白米饭，低低应了声：“哦。”</p>
说胡话？</p>
这是被拒绝的第多少次了？</p>
“哦个蛋你哦，吃他妈菜啊！你一天天的怎么这么不叫人省心？我才发现你这菜一口没动，干吃米饭？你不嫌噎得慌？”</p>
“真横。”</p>
“我横？你说我横？你个糟老头子敢说我横？”</p>
“我不是糟老头子！”梁正强烈抗议：“差七岁是正常年龄差！”</p>
“滚滚滚，给老子消停会儿！老子坐在蚊子堆儿里可不是为了听你烂矫情的！”舒倾骂骂咧咧，跟喂猪一样拼命往梁正碗里夹菜。</p>
横归横，骂归骂，他随意扒拉两口麻辣烫，便满后院儿溜达捡酒瓶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