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给你个解释的机会？解释什么？解释你为什么不早点儿派我去战地？”舒倾情绪激动，“您快得了吧，您是领导，是我上级，犯不着向下属解释您制定的‘职业规划’！”</p>
“这是去年制定的！”梁正心里发毛，连连解释：“不是今年！”</p>
“哦，去年，那行，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儿吗？”</p>
“这份规划我早就让人作废了！年初的时候就把它作废了！所以上面写的东西根本不作数儿！”</p>
“哦，没明白。没别的事儿我走了，耽误我干活儿。”</p>
“我真的作废了！你信我！”</p>
“我他妈信你个鸡把！”舒倾气到极点，抢过文件用力戳点，“你当我傻逼是吧？年初的时候你就作废了，现在九月，这份狗逼文件儿自个儿跑出来的？长腿儿了？作废大半年的文件儿，现在还能找着？碎纸机是摆设？”</p>
梁正特慌，“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流传出来复印件儿！”</p>
他吓坏了，怕舒倾因为这件事更讨厌自己。</p>
战地记者这个活儿危险性极高，每天都要在战地吃住，动不动大半夜遇到突袭，就得在枪林弹雨中跟着跑。</p>
“跑”并不是“逃跑”，而是得跟着交战双方其中的一方跑，往战场冲。</p>
基本这份差事都是当事记者自己申请的，很少发生过报社强制派人过去。</p>
梁正承认，去年留下吊儿郎当来报社面试的舒倾，确实是有意对他重点栽培，然后扔到战地。</p>
可后来接触的多了，感情不易察觉地转变，渐渐就舍不得让他去了，只想让他留在身边，每天守着就够了。</p>
那是过年那段儿时间，梁老爷子好几天都在念叨舒倾，问舒倾哪天回来、让自己把舒倾娶回来过年，甚至说跟自己找到他家里上门儿提亲。</p>
梁正经常在想，要不然赶紧把舒倾扔到战地吧，让他自生自灭。</p>
某天他实在被梁老爷子念叨烦了，便说：“我就不应该把舒倾留下，直接把他在面试关刷下去才对，省的您老不死心。”</p>
梁老爷子闷闷不乐，背地里偷偷给舒倾打电话，问他哪天回来上班儿，还说要给他包个大红包儿。</p>
梁正抱着“马上派舒倾去战地”的念头儿来到报社，找了值班儿的人事部工作人员，脑子里明明想的是“把舒倾职业规划拿出来给他看”，谁知张嘴却变了味儿——</p>
“把我给舒倾做过的职业规划拿出来，直接销毁作废，以后谁都不许提这件事儿。”</p>
后来在一天清晨的新闻部内部会议上，他也旁敲侧击说过：“知道其他人职业规划的不要往外传，这部分事情由我跟邵主任定夺，你们只需要做好各自工作”。</p>
会议上舒倾看起来还相当不屑，心想着，谁闲坏了才会去操心别人的事儿。</p>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垃圾还能进日报社实习，更猜测不到梁正是何居心。</p>
总之那个冬日里，他只想着混日子，等实习期过去，再带着在日报社实习过的档案，也好去其他地方找相关工作。</p>
但他现在明白了，梁正留下自己的原因，是因为他在下很大一盘棋。</p>
难怪来报社一年多，除了出基础的现场和民生，其他的他基本都没教过自己，就连自己想去发布会会场，他都想办法阻拦。</p>
看来他不是不让学，而是觉得学了也没用，毕竟战地不见得召开大型的发布会。</p>
那么自己对于梁正来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p>
一个可以随时赴死的垃圾记者？</p>
一个工作能力不达标的下属？</p>
一个人尽可夫的男同性恋？</p>
一个可以随便撩，撩完了又不需要负责的傻逼？</p>
他是寂寞还是想骗炮？</p>
舒倾想到之前的种种，想到梁正说过的趁自己酒醉偷吻、想到梁正偶尔会和自己近到暧|昧的距离、想到梁正把自己裹进毯子强行搂住……</p>
他不是需要有人哄他爸开心吗？他不是需要一个驻战地的愣头青吗？</p>
对于他来说，这大概这就是自己存在的意义吧，不过是他梁正一枚近乎玩物的棋子罢了，并且还是一枚随时可以掷出的弃子。</p>
舒倾忽然犯恶心，冷笑道：“梁主任都不知道复印儿怎么流传出来的，那么复印件儿流传不流传的，跟我有半毛钱关系？你甭跟我多费口舌，我脑子没病，你说你让人事把文件作废，确定不是喝了假酒产生幻觉？”</p>
“我真的让小孙把文件作废了！”梁正上前一步，“不信我现在带你去问她！”</p>
舒倾猛地向后撤去，“但你还是制定过。梁主任，我姑且叫你一句‘主任’，不知道梁主任心里有没有逼数儿，你装成这样儿给谁看？我上过一回当，往后不可能再信你了。找我骗炮？你也配？你算个鸡把？”</p>
“我不是想找你骗炮，也根本舍不得你去战地！我是……”</p>
“你是什么？怎么不说了？你真当我眼瞎？李心台来了，你看见她就把我推开，你这么怕别人发现，敢说你喜欢我？别逗了您，想笑死我？”</p>
“我！”梁正攥紧了拳。</p>
不能说！根本不能说！</p>
难道要告诉他，“李怡是专案组安插在新闻部的一颗定时炸|弹，他们现在盯着抓破绽，只要找到一丝蛛丝马迹，立马儿送你吃牢饭”？</p>
难道要告诉他，“你是专案组的“救命稻草”，他们调查不成，就会推你出去挡枪”？</p>
难道要彻头彻尾把自己疏远的原因解释给他听？</p>
难道要把全部真相告诉他？</p>
“你什么你？我说得有错儿？”舒倾冷哼，“李心台刚来报社那天就是，你看见她，立马儿对我耷拉脸。发布会也是，你说过带我去学，结果你带了李心台，看见我脸拉得跟驴一样，还想轰我走。还有昨天，电梯开门儿，你瞅见她，‘哐’就把我推开了。”</p>
他说完话突然懵逼。</p>
昨天？电梯？</p>
怎么会说这句话？昨天在电梯里发生过什么？不会真的给梁正“壁咚”了吧？</p>
“你……还记得？”梁正绝望的神色中亮起一道光。</p>
“别他妈吵吵！”舒倾努力回忆，昏沉的头脑似乎想出些眉目。他怕想到不该想起来的，便揉揉太阳穴，说：“我可能记错了，昨儿喝多了，没印象了。”</p>
“那这个呢？这个记得吗？”梁正特别希望他能回想起昨天的事，如果他回想起来，自己可能死得不会太惨。他赶忙拿出叠放在公文包里的布兜子，小心翼翼说道：“这个兜子，有印象吗？”</p>
舒倾皱眉想了想，破口大骂：“我擦！狗贼！我说我螃蟹怎么没了，怎么跑你那儿去了！昨天怎么回事儿！是不是咱俩在电梯里遇见，吵架了，完了你抢我螃蟹？”</p>
“……我怎么可能抢你螃蟹？”</p>
“合着我这煮熟的螃蟹回光返照，自己个儿长腿儿跑你家去了呗？这报社是风水宝地？文件儿和熟螃蟹都能成精？”</p>
“……是我先推了你，然后还想继续亲你，你很生气，所以拿螃蟹砸我。”</p>
舒倾心里咯噔一下子，有些画面一点一点浮上脑海。那些画面促使他进一步确认自己真的给梁正“壁咚”了，也确实说过“往死里亲”，并且就是在十二楼，新闻部的电梯间。</p>
昨天喝酒想起梁正，特别意难平，回报社刚好看见他，才你妈闹着要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