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清晏在山里打了几转，发现了一处山洞，顿时心里一乐：今晚栖息之所有了。

他趁着太阳还未完全落下，赶紧地将山洞收拾了一番，腾出片干净地儿，然后溜烟儿地捧了一捆干树枝回来，架了个还算好看的火堆。等到夕阳完全落下，这火光就显得更明亮起来。

商清晏不困，纯粹是觉得大晚上赶路也看不清什么东西，倒不如修身养息，明儿一飞冲天来得实在。

这人蹲在火堆边上，时不时地拿树枝戳戳柴火，姿势实在不怎么美观。好在他根本不在意这个，况且这儿野营的也就他一人。也只过了半个时辰，商清晏没动嘴，整个人憋屈得不得了。他绝望地戳了戳系统，然而依旧无有回应。

山里信号不好。他如是想到。

商清晏只得继续闭嘴，盯着那窜上窜下很不安分的火焰，袅袅升起的烟尘，扭扭曲曲撕扯着空气，居然真有几分催眠的功效。

西楼人口众多，少说也有几千，要将这些个名字全都记住，实在太难为人了。当然，出众的人，不管在哪儿，都有鹤立鸡群的时候——商清晏心说这只是打个比方，众门生当然不是咕咕咕的小鸡仔。

当初“三绝”还未立下的时候，周流景、舞天姬、商清晏三人分别以气、术、剑三道卓越于群。然而三人彼此听闻名讳，却从未见过。直到“三绝”初立，他们才知晓了各自都是什么模样。

魔劫过后的主要任务是修缮、重整。好长一段时间，这三人各自忙碌，直到众生稍定，和尊借着“增进内部友谊”的由头，连蒙带骗地将楼里一半的门生顺了到了穷奇山脉。

世上最高级的动物是人，那最高级的植物是什么？商清晏想，一定是植物人。那一日，众人在山前齐刷刷地站好了，商清晏站在其中，仿佛是一颗比较帅气的白菜。

“楼主楼主，怎么不见罗桑阙主同来？”一颗娃娃菜晃着自己新鲜的菜叶子。

“是呀，凤天阙的朋友一个都没来，是不是在忙什么？”另一颗娃娃菜担忧道。

商清晏挂在一人身上，将嘴里的红薯干咬得嘎嘣脆。他想着这俩娃娃菜真是太天真可爱了，和尊分明是自己想玩，又怕刹不住车惹得阙主罚他跪算盘，这才拐了一干人来陪他。

楼里众门生都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不少洒脱的野马耳濡目染，不得不乖巧地演化为梅花鹿。到了山里，人的本性就像挣脱了束缚，阴霾一扫，皆是神清气爽。

众人分组了玩儿，为了深刻贯彻“友好和谐、无我无他”的理念，怎么分怎么合，都是按照抽签来的。商清晏拿着根写着“八十八号”字样的竹签儿，挤着眼睛看了好久，由衷地感叹一句，人无完人。

和尊不适合写字，真的。

“三绝”就是在那时正式开始打交道的。商清晏似乎早有预料，拿竹签戳着空气，有意无意地逛到了一名姿态妩媚、风姿绰约的美人身边。

那美人正是舞天姬，用商清晏的话来说，早年的舞天姬还未放飞自我，虽能见得慵懒妖娆的雏影，但还不至于光明正大地看起十八禁话本。她翘着雪白细嫩的皓足，微微地颠着，目光专注地黏在书页上。

商清晏与她打招呼，她也不应，这才无奈地跳上她所在的大石头，蹲在她身后，与她一起看起书来。书里讲的倒还正常，大抵就是落魄女主逆袭之路，舞天姬与寻常女孩一样，看得津津有味，全然不觉身后的商清晏咔啦咔啦地嗑完了一袋瓜子。

打巧边儿上几名门生撑着个装果皮的袋子经过，见商清晏正招他们过去，再离开时，商清晏手头便干净了。

他们原是正午时候到的穷奇山脉，此时已经能听到归雁之声。商清晏莫名其妙地想对着广阔无边的斜阳吟诗一首，然而脑袋里只飘过一句“潮起东江月，弦管弄渔歌”来。这一处没有潮没有汐，愣是他这般海一样的人物，也浪不起来。

这时候，舞天姬终于看完了最后一字，长舒一口气，满足地合上了书。

商清晏也长舒一口气，腿麻了。

舞天姬意外的淡定，将书收起来后，甚至问起商清晏的读后感来。商清晏僵硬又勉强地说了几次“妙哉”，身子却一点都不敢挪动。

妙了个哉的。

两人皆知和尊用心，于是直接打听起了周流景所在。沿途受了指路，终于在一汪山泉边找到了专心致志拔毛的周流景。当然，拔的是山鸡的毛。

商清晏又蹲下来，用他那俩好不容易能活动的腿，像螃蟹似的绕着周流景打转。然而就是不说话。

周流景不知是不是被绕的发晕，总之就是不自在，于是手中的事儿也慢了下来，最后干脆抬起头注视着商清晏，面上积满了乌云。

商清晏在他面前停下来，乐道：“你吃烤鸡烧鸡？我听说中州有种叫花鸡，只管将鸡去了内脏，拿荷叶包好丢进泥里煨烤，待泥干鸡熟了剥出来，甚是方便，也省下了拔毛的工作——你这就着冷水怎么拔毛？”

周流景瞪了他一眼。舞天姬也蹲下来，戳了戳死透的山鸡：“能吃吗？”

商清晏唬道：“怎么不能？板酥肉嫩、酥烂肥美，朱元璋带兵打江山的时候吃了一道，直到登基做了皇帝都念念不忘呢。”

两人狐疑地看着他。周流景问：“朱元璋是谁？”

商清晏愣了一下，没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