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星汉西流。
疾走如飞片刻,司徒瑾终是踱下步来。
于他脑海中,始终不禁浮现单云端适才明眸欲语的模样,他实在疲顿得很,正是不知如何将谈话再继续下去,这才率先丢盔弃甲而逃。
蟋蟀暗鸣,惹人生烦。
当下司徒瑾便是要入了寝屋,然登时察觉到些许异样,又在门前止步停下,却不出声。
只听他头顶瓦檐上传来一具男声,模仿着司徒瑾方才在门宗玄外与单云端的对话,道:“难道二哥就没什么要与我说的吗?”
闻声后的司徒瑾也不抬头,便知那声音是来自何人,他也不怒,只是颇为倦怠道:“你回来了。”
位于顶檐那人,便是从西岭雪山归京的伏昍。
随着一声纵跃,伏昍轻手轻脚翻身下了陆面,而后稍有一副看戏的架势,凑近而来,朝司徒瑾咂舌道:“啧,原来我的司徒兄长竟也会生气。”
司徒瑾内心极力否认,然则也懒得开口驳他,只是淡淡道:“你偷听多久了。”
“我怎是偷听你俩对话呢,”伏昍识趣,反过身子向前几步走,为司徒瑾将房门推开,边道,“不过是等了你许久,不小心让我撞上罢了。”
直至进入屋内燃上油灯,两人默契般相继无言。
屋内敞亮,伏昍轻车熟路地随意坐下,而后从里衣内侧取出一封信,递与司徒瑾,道:“秦线报让我亲自交于给你。”
随后,他还补充了句:“就连是我也看不得。”
上前一步接过那信的司徒瑾,眼睫低垂,不过沉声道:“多谢。”
伏昍见他这显然魂不守舍的模样,不免喟叹了句,“与我也这般生分,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无事发生。”司徒瑾分明不愿与他多言,随即望向伏昍,当下便是想要送客自处的意思。
这下伏昍虽心中了然,表面则不乐意了。
他不曾见过司徒瑾这般萎靡不振的模样,当下便是要赖着不走,道:“司徒,好司徒……司徒兄长,不妨与我说说呗,万里追踪那闷棍子令你吃闷,难道劣弟我也会如他那般惹你不悦?”
夜来晚风疾,司徒瑾见着伏昍这穷追不舍的架势,只得反问道:“你的事可是皆解决好了吗?”
“算是告一段落了吧,”伏昍显然对自己的事毫不上心,草草略过,又朝他道,“你若当真不说,那我便回房就寝咯。”
今夜月明,万里独悬。
伏昍作势要走,偏又频频回头,好似一副“你再不留我,我便当真离去”的架势,惹得司徒瑾只得命他留步,道:“我自回京以来,便很少睡得安稳,觉着心里有事,却也捉摸不透究竟是何事。”
这倒是令伏昍差点没气笑,相应道:“能有何事,无非便是一个情字……所以你今日便是找他去了?”
“嗯,”司徒瑾坦然接受这一说法,接着顿了顿,又道,“伏昍,我心里乱得很。”
儿时发生的某事早让伏昍察觉单云端对司徒瑾的心意,只是事关当事者二人皆与他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他自然不便身置其中。
毕竟他与单云端的关系是当真不好,又岂会主动提议帮他泡自己青梅竹马的兄长?可换到司徒瑾的角度上,他又历年亲眼见证单云端待司徒瑾那叫一个死心塌地、至死不渝,也总不好煽动司徒瑾诸如“千万要提防着你二哥、他对你另有图谋!”之类的吧。
以致,门宗玄光棍协会会长伏昍表示,我本人在你俩的单方面情感纠葛里清清白白,既不插足也不捣乱,请勿给我安上任何头衔。
不过,他又很是不解单云端那闷骚为何昔日闷声不吭,如今又非要留下马脚令司徒瑾觉察到他的心意。
只听伏昍快步回到座位,又凑近司徒瑾耳畔,暗自喃喃道:“为何要心乱?可是他喜欢你你却对他无意,怕直言拒绝伤着了他?”
他这话杀得司徒瑾措手不及,后者的确未考虑这么多,近日所扰心之事,无非是对单云端话未撂明,导致他如座云雾却又好似清楚些什么的处境,心有不安。
显然被如鲠在喉的司徒瑾怔了一下,他不免自问,若是二哥当真对他有意,那他又待之对方是何心情。
伏昍见他久不作答,不免提醒道:“……司徒,喂?”
“嗯?”司徒瑾顿然回魂,道。
“……”这下轮到伏昍莫名无言,他扶额片刻,接着又道,“问你呢,可别与我说你对他那样的臭脸哑巴心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