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冷在空中眉眼舒缓望着他弟,目光中含着无限的眷恋与坚定,宽广的羽翅之上竟泛起点点白光,这白光有生命一般在空中追随赵蠢萌而去,尽数包围在他周边,形成了一个温软又坚韧的圆环。
赵高冷竟然在妖解!赵蠢萌双目圆睁,面上尽是不可置信,怒气不能自抑的从他胸腔中翻涌出来。他刚刚才答应过不离开他,才答应过!他说要他相信他,他相信了,他以为他说的是真的。结果?结果!
赵高冷在蠢弟弟愤怒的注视下得意的露出个笑来,一团孩儿气,妖生还长着呢,接着长长心眼吧。
随着白光越来越浓,赵高冷的身影渐渐消散在空中,只剩下一个柔白的光环轻轻下落,消失在漫谷翠绿之中。
飞悬于半空中的宁靖仁身形渐渐显露,玄黑衣袍在山风之中猎猎鼓动,他漫不经心看着那一对兄弟用尽千般力气往崖上爬,丧家犬般的恐慌,得救的松懈。他觉得有意思,就像是孩童在地上用小水滴淹没蚂蚁,颇有兴致地看着小蚂蚁挣扎在那一滴少的可笑的水珠上。他出手击伤赵高冷,看着他们再次惊慌失措。
他只是没想到明明可以独生的赵高冷,一心求死。
这样做什么呢,救弟弟?那蠢货是你弟弟吗?宁靖仁好笑的看着赵高冷眼含眷恋妖解,看着赵蠢萌撕心裂肺痛彻心扉,他觉得这场戏不错,好久没什么闹剧能让他由心笑一笑。
本该斩草除根。但看着那一团柔和温软的白光,他突然就没什么下手的心思。
算了,没必要。他想,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蠢货,活着也没什么。宁靖仁漫不经心捻一捻腰间碧青的剑穗,勾起一抹笑着望向山间若隐若现的桃花源,桃娘,早日来找我。
被光羽笼罩的一瞬间,温软舒适的感觉铺天盖地涌过来,明明生死一线的要命时刻,赵蠢萌却觉得睡意如此浓重,甚至让他不能睁开双眼。他的愤怒也像是被一湾河水包围笼罩,灭掉的无声无息,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这愤怒何时消散,只觉得真暖,真舒服。全部意识都被无微不至的包裹着,如此温和,如此熟悉,让人忍不住想去依偎,最终忘掉一切,安心沉睡。
赵蠢萌再次醒来是在第二天中午,他落在一株粗壮苍翠的梧桐树冠上,正好躺在分枝交叉处,一身青衣未染纤尘,平平整整。
这一身青衣是前几天化形之时,按着大哥的喜好幻化的,滚边的朵朵粉桃花是自己最爱的绣纹,他初化形功力浅薄,也只有变化随身衣物这种妖们天生就会的小法术拿手,再难的却是一个都不会了。
赵蠢萌怔怔挂在树杈上向下望,真高。
有小雀腾地从草丛之中飞跃而出,直冲向蓝天,身姿优雅姿态灵动。赵蠢萌咽了口口水,羡艳地目送那小雀往天边飞得不见踪影,把身旁的树枝抱得紧了些。
赵蠢萌一动不敢动,一阵山风吹来树冠晃两晃都能把他吓出一身汗,赵蠢萌望着苍天忧伤的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可能是这世上最窝囊的妖。
夜幕将至,赵蠢萌以为自己就要挂在树杈上晾一晚上风景的时候,一阵清冽白光突然从天而降,迅疾下落在赵蠢萌身侧的树冠上,一时间受了冲击的树枝嘎吱作响,整个树冠摇摇晃晃。
赵蠢萌惊恐一瞬之后紧紧抱住树枝——卧槽!管他什么东西,敢把树枝压断老子绝对找他拼命!
事实证明给凤凰住的树就是不一样,赵蠢萌欣慰地放松了点手,侧过头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不要碧莲,竟敢扰他夜赏月色吹风抱树杈。
一个人,衣着怪异——赵蠢萌挑起左边眉毛。眉目倒俊朗——赵蠢萌目含深意点了点头。满面惊恐——赵蠢萌挑起了另一边眉毛。靠着衣领挂在树杈上——赵蠢萌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从天而来的怪人循声而望,刀削的面庞没有一丝表情,他冷冷瞥了眼坐在树杈上笑得开怀的赵蠢萌,伸出右手中指对着赵蠢萌一笔,一本正经道:“ M M P。”
赵蠢萌:“......?”
“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赵蠢萌面露疑惑望向怪人,耐心问询。私底下免不得细思量,这人的语言从未听过,妖界无,人间无,又是从天而降,难不成......这人是被打落凡间的仙?!
怪人横眉冷对,即使挂在树杈上,面容也颇为桀骜不羁,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浓浓的王霸之气,他扬声道:“我说——笑什么笑,M M P!”
赵蠢萌默了。
他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所见识过的妖界各个朋友小弟以及人间的朋友,都从未曾提及过这样一个词。于是他不耻下问道:“敢问兄台,此词何意?”
怪人闻言,没搭理他,反倒是低下头沉默了会,良久又抬起头,面庞上奇迹般堆满了友善的笑:“没什么,那是我们那里问候人的方式,一般表达对陌生人的喜爱与热情。”
“哦哦,如此。那M M P,M M P。”赵蠢萌弯起眸子一笑,在黑夜之中向着陌生人发出温和友善的声音。
怪人眉头异样地抽了抽,目光含着不可思议望向他,而后默默远目一瞬,收回目光后没再搭理赵蠢萌,只顾着找树枝从被挂在半空之中的窘境里脱离而出。
树枝随着怪人的动作摇摇晃晃,赵蠢萌非常迅速的一把抱住身边的树杈,闭着眼悲愤大吼出声:“谁准你摇树杈了?!放手啊禽兽!啊啊啊啊啊——”
怪人被身边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给吓得一怔,紧张之下手中一时失了分寸,树枝不负众望,终于在怪人的摇晃与赵蠢萌的颤抖中慢慢嘎吱向下弯、吱呀向下弯——咔嚓一声!赵蠢萌和怪人一个抱着树杈一个吊着树枝向大地坠去。
赵蠢萌感受失重之余愤愤想到,今日真是和高空有怨,一直在往下坠,好生气人!欸?一直在往下坠?他之前是怎么往下坠的?又是从哪处往下坠的?为何一点印象都未有?
没等赵蠢萌想清楚,他便结结实实落在了实地上,接触地面之时他衣服上猛然爆发出一瞬白光耀眼,又转瞬即息。他和怪人在白光的笼罩之下停滞一瞬,都感受到一种温和却强硬的向上托举之力,最终轻轻触地,甚至身旁的小草都未曾被惊动。
奇怪。
赵蠢萌和怪人同时皱了皱眉,预期的疼痛未曾降临,若不是身上怀中还有这梧桐枝叶,简直像是他们本来就躺在草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