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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景君须记(1/2)

宓英阁

凤尾竹依旧迎风而立,意态萧然。穿窗而过的阳光温吞的洒下,笔墨纸砚仍然原封不对的摆在桌案上,一起同堂听讲的人,却已寥寥。师傅们也大多外调,只有几个人仍然按时讲书。

漫长的午后,这里没有人着急。已经生出苍苍白发的师傅闲闲的咳嗽几声,讲起千百年之前的往事。

说来奇怪,沈均走后的这段日子是谢临读书最多的时光。他开始推开宓英阁藏书楼沉重的黑漆大门,置身于群书之中。鸟儿低低的掠过朱廊黑瓦。直到暮色时分,谢临的身影才现身于天际之间那重重台阶。

在放课后,他仍会一人步入竹林,风拍打着日渐枯黄的竹叶,除了日渐刺骨的风呼啸而过,还有鸟儿空寂绝望的啼鸣无助地响起。

曾眷恋的竹林,终究荒废了。

沈均刚走时那几日,谢临仍住宫中的水榭,和顾同归每日一早相见,天色转黯后,顾同归目送载着谢临的船儿离开,如此也相安无事。

顾同归对男女之事始终淡然。但对谢临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也暗自警告自己不准再有非分之想。但他逐渐发现,对于表弟,自己并没有浓烈的□□,所以他才敢将这爱表露出来,在爱人面前承担起哥哥的责任和青涩情人的温存。

但随着谢铎愈加放肆的行为,顾同归也无法心平气和的面对谢临了。

在读书的闲暇,谢临为顾同归写了幅扇面,上面画着又大又圆的新橙和绿油油的橘子。只有一句诗:“好景君须记,橙黄橘绿时。”

谢临把扇子展开呈现在他面前,但他却破天荒地侧过头,不理会。

“表哥。”谢临疑惑道:“你有心事?”

顾同归和他对望一眼,目光复杂,语气不自然已转凌厉:“好景——你觉得今时今日,是谁的好景?”

谢临持扇的手一颤,讪讪地合上了扇子。

顾同归恨这样的自己,但他看谢临沉默,又焦躁地踱了几步,恨恨道:“这京城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先把沈家送走,下一步呢,还要送走谁!”

谢临张张嘴,无力地劝道:“表哥,你莫要多想……”

“是我多想吗?”顾同归摆弄着那把折扇,漫不经心的笑:“阿临,我只是想要你明白,在这个世上,不是推门,皆是山水。也不能所闻之声,皆是音律。”

谢临心头飘忽起一种懵懂又清晰的悄怆,他苦涩地动动嘴角,却什么都没说。

“你走吧!”顾同归决绝地转过身子,深吸一口气:“以后也……也尽量不要来了。这对我们都好。”

谢临的目光落在扇面上,鲜亮的色彩闪烁在日光下,可他们的人生,触目皆是黯淡。

谢临强压住酸意,像往常那般笑笑:“你若不喜欢那扇子,便扔了吧。”

“我……”顾同归无精打采地垂着头,沉重的国殇坠在他心上,没能让他说出那句已压抑了十几年的我喜欢。

终于,顾同归看着谢临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自己的视线,那背影很熟悉,一年又一年,他泛舟把谢临送至湖中的轩,便立在舟中,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他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渗出。

那日夜,顾同归躺在枕上,秋风骤紧,吹拂过室内宫女张起的红纱灯,吹得儿臂粗的蜡烛颤抖地流出泪来。

他辗转反侧,终是翻身而起。狼狈而匆忙地趿了鞋,奔到那矮矮的桌案前,跪在地上,躬身把掉在案几下的扇子珍而重之地捧在手上。那夺目的色彩,映着满室纱灯的暗红,似是女子出嫁时被盖头掩映的脸,明艳,吉祥,永生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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